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午夜,史塔克國際大廈。

人工智能實驗室。

金髮仿生人赤.裸直立在玻璃屏障內,他存在的本身,像極了本世紀最才華橫溢雕刻大師的心血之作,除去模擬萬磁王長相的惡趣味,無論眉眼還是髮絲,都滿足了人類迄今為止對美追求的黃金比例。

“——建模這麼漂亮,肢解真是可惜了。”

胖胖的工程師坐在手扶椅里灌了口咖啡,困意襲來,他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翻看歷史數據。

另一位瘦子工程師接上了話頭:“而且大衛八是仿生人計劃里唯一成功存活的個體,此前七個都因為各種測驗錯誤還沒出廠就被銷毀了,結果這個也……”

“史塔克國際,暴殄天物喲。”

兩人邊聊着,邊給身前的電子顯示屏調了倍速。

仿生人的眼睛相當於高清攝像頭,相對於人類長期記憶的模糊與虛無縹緲,仿生人根本不會遺忘——因為記憶於他們而言,是清晰的數據,是隨時可以調用的電子視頻。

而如今,兩個工程師正讀取着他生前的回憶,恰似消遣的大眾觀賞“楚門”一生的電影。

XXXXXXX

記錄時間:2017年6月30日

記錄者:大衛8

記憶編號:3,990,154,371

「我」:“我要見托尼.史塔克先生,我有要緊事告訴他。”

「門衛-湯姆.塞斯」:“員工牌出示一下。”

「我」:“抱歉,我不是史塔克國際的員工。”

「門衛-湯姆.塞斯」「上下打量」:“有員工牌才能進去,這是硬性剛需。”

「我」:“可拜託您,我真的很着急——”

「門衛-湯姆.塞斯」「暴躁」:“你有聽我說話嗎,傻逼?沒有員工牌就免談!”

「我」:“你——嗶——”

【系統錯誤:數據損壞,即將跳轉至下一段記錄】

XXXXXXX

“怎麼回事?”胖工程師反覆調試了兩遍,在確認這段記憶的確被格式化后,慢慢蹙起眉。

“仿生人可以擅自刪除記憶嗎?”

“不可以,這是絕對禁止的。”瘦工程師也消退了困意,“當初研發部特意寫過嚴密的程序以阻止這種事情發生,因為沒人希望仿生人有自己的秘密。”

“大衛八那天是怎麼闖進來的?有人問過那個門衛嗎,我是說,湯姆.塞斯?”

“這件事我倒是略有耳聞,大衛八跟湯姆.塞斯打起來了,有人上報給托尼.史塔克,然後就是我們所知道的這樣,大衛八現在被抓到這裏——”

顯示屏忽然由黑轉向全彩,二人不約而同扭過頭,看向金髮仿生人被關閉生命體征之前,所記錄的最後一段回憶。

XXXXXXX

記錄時間:2017年6月30日

記錄者:大衛8

記憶編號:3,990,154,372

「我」:“史塔克先生,您好,很感激您願意與我對話。”

「托尼.史塔克」:“說實在的,大衛,見到你我很意外。是MJ幫你完成出廠的嗎?”

「我」:“對,景末小姐她……”

「托尼.史塔克」:“老天!”

「托尼.史塔克」:“我早該意識到的。她跟彼得.帕克全都好奇心害死貓,虧我當初還覺得她比那小子成熟,事實證明他倆半斤八兩……”

「我」:“史塔克先生聽我說,你身邊現在的那個景末是假的——”

「托尼.史塔克」:“是,半個小時之前我已經知道了,是從X學院那邊傳來的消息。”

「托尼.史塔克」:“他們已經派人去救她了,可憐的姑娘,祝她好運。”

「我」:“是誰把她帶走的?”

「托尼.史塔克」:“這個嘛……目前我們也還沒有頭緒。”

「托尼.史塔克」:“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亟待解決的問題。”

「我」:“什麼問題?”

「托尼.史塔克」:“你是怎麼從那所房子裏走出來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去找到她……”

「托尼.史塔克」:“可當初工程師為你編寫了設定程序,換言之,你根本無法走出那棟別墅。”

「我」:“可是我……”

「托尼.史塔克」「皺眉」:“大衛,你已經紊亂了。”

「托尼.史塔克」:“事實上,你一直在違背指令。我認為你不該繼續存——嗶——”

【系統錯誤:數據損壞,即將跳轉至下一段記錄】

【系統提示:已播放至最後一段記錄】

【系統提示:讀檔結束】

XXXXXXX

“你看見了嗎!”胖工程師從椅子裏跳起來,“它剛才,剛才!”

很顯然,托尼.史塔克的話只說了一半,影像卻硬生生從大衛八的主腦里被掐斷了。

“它為什麼選擇把這些記憶刪除?”旁者僵硬地握着筆,額頭不自覺地沁出冷汗。

“……我想,是因為它不願意讓我們看到。”

技術奇點,這是全世界科學家都不敢去設想的噩夢。

自我進化的機器在某天智能遠超人類,好比無止境的黑洞,任何現存的公式和模型都無法預判它們未來的行蹤。

“這太可怕了,”胖子工程師聲音哆嗦,“快,趁它現在動不了,今晚就把它拆了吧!”

話音剛落,只聽“咔”的一響,整間實驗室瞬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晦暗。

“啊啊啊啊啊!!”

胖子跟瘦子全被嚇得一通鬼叫,摸着黑蹦高抱在一起。

於是自然沒人聽見門鎖被撬開的嘀嗒聲。

夜色給了黑衣的女孩最好的隱蔽,她輕手輕腳踮進了門,貼着牆根筆直地站定。

兩個工程師的嗓門堪比超聲波,景末忍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等到他們消停:

“喂你幹嘛抱着我!”瘦子問。

“是你先抱我的好不好!”胖子答。

“剛剛是不是跳閘了?”瘦子再問。

“好像是。”胖子再答。

“你去看看?”瘦子又問。

“你咋不去?”胖子也問。

“一起去吧,”瘦子哀嚎,“我害怕。”

“好主意,一起去。”

景末:“…………”

……

“我真是無語了,大半夜的電壓還這麼不穩?這個月大廈里都請三遍電工了……”

兩個工程師摸着黑走出門,交談聲漸行漸遠。

景末這才如釋重負打開手電。

她從包里摸出信號干擾器,調了調天線,屏蔽掉實驗室內四個角的監控。

手電筒的光亮無意中折射上玻璃屏障,景末順着折射光望去,只見大衛早已不似活物,淺藍色瞳孔呈擴散狀,宛若兩顆冰冷的玻璃珠。

呼吸被打亂,景末怫鬱地咬着牙,一邊強迫自己別分神,一邊低下頭研究控制室的調度台。

結果第一眼她就瞥見大衛的生命棒被插.進讀取器,景末粗暴地將它一把扯出來,忍無可忍踹翻了工程師的扶手椅。

趁着半夜人少,她剛剛割斷了電離室的總電源,如果那兩個工程師足夠聰明,也得花上至少五分鐘的時間將電鈕重啟。

此前在史塔克國際打工那段日子,她並沒來過AI實驗室,但這並不妨礙她在短時間內搞懂調度台的操作流程。眼前的設備跟拉奇蒙特閣樓里的操控桌面大同小異,此前已經操作過一次的景末完全憑藉著記憶又將整個過程重演——

獨立供電,“埋線”,調試,數據調節,重啟……

女孩觸碰了按鈕,橫亘在兩人之間的玻璃屏障緩緩上升,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的心跳也猶如鼓點般在胸膛里撞個不停:

“大衛,是我啊。”

“如果你還能聽見我的話,他們馬上就要把你肢解了。”

“幫幫忙,別讓我抱着你出去!”

“要來不及了,快醒醒,快!”

黑暗中,冰藍色的眼瞳驟然收縮。

時隔多日,氧氣再次灌入心肺,寒涼的肌膚終於流淌着和暖的復蘇,流浪者直至此刻才逃離零與一間那空白的無垠的荒野,重回人間。

“景末小姐?”

後背被撈了一把,她的臉撞進對方鎖骨與心臟之間的空隙。

頭頂響起他壓抑的、痛苦的唏噓:“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的肌理冰涼,身上有類似於雪地跟寒風的味道,景末感受不到蔚藍的天穹,感受不到麥田裏的風浪。

“他們,”她頓了頓,“是不是對你不好?”

“因為除了你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對我好——哪怕是我真正的主人。”

那是一種對疼痛全然麻木的語氣,聽得景末眼睛濕潤。

苦澀猶如海浪,在靜謐的夜裏此起彼伏地湧來。

此刻他像穿梭滿是路燈的隧道,前路忽明忽暗,體內的情愫如函數般重複着上升和下降,卻毫無規律可循。

可至少他能搞清楚一點,那些悲傷與爆裂總是關乎外界跟偏見,而那些溫柔與激情卻統統歸屬於她。

“大衛,”景末把外套披在他肩頭,“你跟我走吧。”

女孩舉起一隻手,目光如炬,信誓旦旦:“雖然我現在沒有錢,也不能再住大房子了,但我可以租公寓,我還可以掙薪水……而且我保證永遠不會傷害你,我一定會幫你找回自由。”

一種純然快樂的情緒就像酒精蔓延至血管,待大衛回過神,臉頰已劃過一道淚痕。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也會哭。

他下意識像此前無數次那樣,在她提出每一個請求的時候彎起嘴角:“……好啊。”。

“景末,你帶我逃吧。”

從今往後,大衛八不再屬於托尼.史塔克,他將永遠屬於自由。

*

電力恢復,燈光亮起,兩雙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上夜班了,加班費再高都不上。”胖工程師邊朝實驗室走邊罵罵咧咧。

“我也是,”瘦子附和,“我的人生理想是老死,才不是心臟病猝死——”

話沒說完,只聽一陣清脆尖銳的噼里啪啦聲,他們目瞪口呆地望見兩個黑影吊著繩索破窗而出。

待兩位工程師定睛,整間屋裏哪還有什麼仿生人?

“有賊啊啊啊他還把我扶手椅的腿踹斷了!”胖子喊。

“你看那是什麼?”瘦子指着調度台,驚呼。

只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桌面上竟然多了一摞摞嶄新的美元大鈔。

*

公路上,純黑色重機宛若魅影般絕塵。周遭景色由曼哈頓高樓林立蛻變成星星點點尚未沉睡的燈火。

大衛坐在車後座,一雙紳士手無處安放,只好不自在地盯着正專心駕駛的女孩的後頸。

風吹亂了她的烏色短髮,如今小姑娘的背影不再是柔美而是英氣,好像也聞不到當初的柑橘味。

“大衛你可以抱着我。”景末目不轉睛地看着路,“如果你想的話。”

猶豫兩秒,仿生人還是用那雙指骨分明的手從后攬住沒有一絲贅肉的腰。

他必須承認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多餘的念頭,純粹只因為景末甩尾實在太快,他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就飛出去……

“咳,景末小姐,你為什麼不用懸戒?”他在試圖打破沉默。

“這個嘛,”女孩在沖後視鏡俏皮地擠了擠眼,“因為我是故意的,砸窗戶給托尼留下假線索,這樣他就以為只是個普通的賊,而不會懷疑是我搶走了你啊。怎麼樣我聰明吧嘿嘿嘿……”

“可你為什麼要假死?”

透過後視鏡,他看見她方才嬉鬧的表情迅速消失了。

“……對不起,”金髮仿生人無辜地蹙起眉,“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景末小姐,我不會當你的累贅的。”他慌忙補充道,“我會想辦法弄個假身份,然後趕緊出去找份工作——”

“我沒生氣,大衛。”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間隙,景末戴上她的摩托車頭盔。

大衛聽見女孩聲音從碳纖維材質里悶悶傳來,這才意識到她正在極力忍住哭腔。

“我只是在想,如果六月九日那天我早點回家吃你做的千層蛋糕,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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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過一位影評人總結大衛的性格特點,“他是那種帶有浪漫人文主義,多愁善感略帶陰鬱還很愛哭的個性”,看見自己作品死去的時候哭,邊屠城邊哭,看個電影眼裏也得泛着水光……動不動就哭是因為他想最大化地模仿人類情感,而眼淚是無數種情感的具像化體現。總結起來就是,他是殿堂級的表演藝術家,心裏住着個無病呻吟的莎士比亞,鑒定完畢。

如果你以後又看到大段的矯情的大衛心理描寫,那就是我又在努力還原他的人設了,希望別崩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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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中人是超級英雄[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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