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此心
阿雅娜抱了抱仰梧，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殿下，你先稍坐一下，我去給你拿些膳食來。”
仰梧點了點頭。
阿雅娜起身出門，夜色中的身影若隱若現，她先去了御書房，好一會兒才去膳房端了吃食出來。
“殿下，來吃點東西吧，你睡了一天，一定餓壞了。”
她將糕點遞到仰梧手邊，女孩拿起糕點，機械地放入口中，也沒細嚼便囫圇咽下。
阿雅娜在她耳邊輕聲說：“殿下，你可想去莫公子身邊？”
仰梧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點頭。
“但是……那裏太危險了。”
她輕笑了下，攀住仰梧的肩膀：“莫公子不想殿下涉險……我也不想。”
“所以，殿下將這顆丹藥吃下去。它可以保護你。”
她繼續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變得飄渺起來，帶着些蠱惑的意味。
“遺玉……你若是想去，國君可以幫你……”
阿雅娜看着仰梧逐漸迷離的眼神，在她耳邊吐氣如蘭：“你是個乖孩子……要聽國君的話，他是皋塗的王，他會幫你……會幫你保護他……”
一聲一聲的低吟，咒語一般湧入仰梧的心，她獃獃的點了點頭。
阿雅娜滿意地勾起嘴角，將她平放在床上，撫平她圓睜着的眼睛，仰梧慢慢陷入沉睡。
阿雅娜出門，皋塗王早已在門外守候多時。
他見她出來，便說道：“宮主果然名不虛傳。”
阿雅娜深呼一口氣，壓抑心中的酸澀：“東西何時給我？”
皋塗王微笑，“孤何嘗是那言而無信之人。隨後便會譴人送去。”
“不過，”他的表情突然有些玩味：“孤不知該說你是薄情還是深情。”
阿雅娜眼神一冷。
“不用你管。”
她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皋塗王也不甚在意，只悠悠地往門內望了一眼，神情晦暗不明，但似乎有些難言的欣慰。
第二天，天邊泛起魚肚白，仰梧睜開眼睛，心中莫名覺得踏實了很多，就像被什麼填滿了一樣。
是什麼呢？
她琢磨不出來，索性出了門去尋皋塗王。
他和阿雅娜站在她初來皋塗時的宮殿外，見她到來，皋塗王便對她招招手道：“過來吧。”
仰梧走到他們身邊，看着皋塗王：“國君，我……”
她囁嚅了下，還是決定說下去：“我有一事相求。”
皋塗王微笑，等着她的下言。
“我想回申山。”
“嗯。”皋塗王只是輕輕應了一聲，臉上並無太多情緒。
他十分溫和，“孤派人護送你。”
仰梧疑惑，這麼容易就放行了？
這個人質當得一點尊嚴都沒有……可能是她本來就沒什麼價值吧……仰梧這樣想道。
“東西可都收拾好了？”皋塗王突然轉過來問她。
“啊？……嗯，我也沒什麼準備的，帶點盤纏就好了。”仰梧打了個哈哈。
皋塗王轉身讓宮人端了個錦盒上來，滿滿一盒子黃金，閃瞎了仰梧的眼。
從小就窮，還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仰梧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她還是朝皋塗王彎了彎腰：“多謝國君美意。”
阿雅娜笑着對她揮手：“殿下一路保重。”
仰梧輕輕點頭，“你也是。”
皋塗王竟然一路將她送至宮門，在她將要登上馬車時，附身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漵箜，孤的名字。”
仰梧渾身一震。
……和尚？？？
她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皋塗王……不過這個名字實在引人誤會。
她還想問問他為何跟她說這個，話沒出口就被他一把塞進了車裏。
“去吧。”他在馬車外微笑。
“……此人真是莫名其妙。”仰梧在心裏嘀咕。
不過好在終於順利上路了，仰梧靠在軟墊上，鬆了一口氣。
車夫是個中年男子，圓頭圓腦，看着挺面善的。
仰梧掀開車簾：“師傅，請問您貴姓吶？”
那男子有些驚訝地回頭：“我姓鍾。”
“鍾師傅，到申山要過哪些地方呀？”她怎麼感覺這和她來時的路不太一樣。
“姑娘是否覺得我走的這條路不一樣？”
鍾師傅猜出了她的想法，對她解釋道：“姑娘，要走薰吳山那條道呢比較穩當，但很是耗費時間。國君說儘快將姑娘送到申山，所以我就改走了浮更山，這條路雖不甚安穩，但姑娘莫怕，鍾某受國君所託，自會保障姑娘的安全。”
末了他還對她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白牙。
看見這幅帶着暖意的笑容，仰梧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於是便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倚在車門邊，跟師傅閑聊起來。
“鍾師傅，你剛剛說這條路不穩當，是怎麼個不穩當法？”
“嚯，你說這個呀。”鍾師傅想了一下道：“這浮更山呢在皋塗境內，但距離涼國很近。這不，最近涼國又不安分了，有不少混混跑到山腳下的城鎮裏作亂。”
鍾師傅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輕鬆起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老鍾我啊，還未將他們放在眼裏。”
鍾師傅面帶得意，圓圓的腮幫子鼓起，仰梧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愛？
她也這麼說了。
“鍾師傅，你甚是可愛。”
空氣似乎凝固了下。
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的仰梧連忙補救：“我的意思是我相信鍾師傅，我一點都沒有害怕，真的。”
鍾師傅哈哈大笑起來，“那是，想我鍾某人當年也曾闖蕩江湖……”
仰梧連連點頭，傾聽鍾師傅講述他以前的英雄事迹。
天色不知不覺地暗了下來，鍾師傅估摸着時間，決定先休息一晚。
“小姑娘，我們在前面的洛水鎮暫住一晚，明日再渡洛水。”
“好。”仰梧點頭。
這個鐘師傅為人豪爽大方，眼神清透率性，頗有俠義之風，應是個可信之人。
不過這到底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多少還是得長點兒心。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想到了莫微生。
唉……
洛水鎮，顧名思義，是一個座落在洛水之畔的小鎮子。
小鎮不比城市繁華，但也山清水秀，風景宜人。
鍾師傅帶着她來到一家客棧，仰梧抬頭望了望，‘洛水客棧’四個大字便映入眼帘。
“起名甚為簡單直率……”仰梧在心底默默想道，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可愛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