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葉芷閉着眼睛呼了會兒氣,覺得差不多能“荼毒”到對方了,才猛呼口氣退了開來。
抓過一條巾帕重重地醒鼻涕。
要不是鼻涕快出來了,她還打算再堅持一會兒的。
總怕接觸的時間短了,這傳染性會不夠強。
裴霧在她退開后,臉馬上往反方向一掉,不想讓葉芷看到自己那紅如瀑布的臉。
葉芷痛快醒完鼻涕,這才轉臉看向裴霧,想觀察下他的反應。
可她看到的卻是黑簇簇的後腦勺。
她已經想法子把病菌往他身上輸送了,接下來便是看他感不感冒的問題。
許是喝了中藥的緣故,葉芷上下眼皮直打架,有種昏昏欲睡之感。
她對着後腦勺問道:“王爺,歇晌嗎?”
王爺不說話。
葉芷不管他了,自己徑直爬到床榻上,撩被蓋上,“你不睡,我可先睡了。”
她得養好身體,才能打算接下來的事情。
她躺下之後,裴霧眼眸抬起來,頗有些惱意地望向窗外。
眼底翻湧着不知名的情緒。
裴霧認為葉芷是故意親他,沾他便宜,其實葉芷半絲旖念也沒有,頂多覺得是兩瓣嘴唇觸上罷了,只是她不了解,裴霧單純如紙,別說兩唇相觸,便是碰碰女人的胳膊、手臂也算是逾越了。
葉芷安然睡了一小覺,醒來時,發現裴霧跟塊木頭樁子似的,睡前他是什麼樣子,醒來后,他還是什麼樣子。
她拍拍臉頰,對着裴霧的後腦勺說道:“葉芷最是佩服王爺的定力,可以坐很久不動,可以站很久不動,晚上入睡也可保持一個姿勢整晚不動,真好奇王爺是如何練出這種定力的。”
她語氣中透着遺憾,“你若不是傻子,應該有當皇上的機會。”
她說此話時,裴霧眼神猛地跳了下,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
葉芷不知,繼續念叨,“皇后召你進宮,便是要與我為難。我能拖幾日便算幾日,這拖的唯一法子便是你病倒。我心知讓你病倒是挺不厚道的法子。可我勢單力孤,又能如何?你這次病一病,日後我定待你好,認真仔細照顧你。只這一次,對不住你了。”
葉芷只當裴霧痴傻,把他當樹洞一般,將心裏想法和盤托出。
“這口口相傳的法子若是還不能令你生病倒下,今夜我便不得不使出殺手鐧,夜深人靜時分,趁你入睡之時,把你踢到地上。我去提幾桶冷水,對着猛澆。想必,鐵打的身子,應該也承受不住吧?”
初秋,白日裏陽光柔和,溫度宜人,可到了夜間,卻是涼意泌人。
葉芷現在只有一個心思,無論如何得讓裴霧病倒。
省心的法子不管用,那就只能下狠招。
她料定他是傻子,連苦澀的核桃皮都可以送入口裏,承受幾桶冷水又能算什麼大事?
常青和春羽問起,她胡亂找個理由就是了。
皇后定的日子眼瞅着到了近前,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得把裴霧生病這事給辦妥當了。
她這廂竹筒倒豆子,以為倒進樹洞裏,神不知鬼不覺的。
卻怎麼也料想不到,她以為的樹樁子,會是一個穎悟絕倫的。
王爺把她的話一字不落聽了進去,聽罷,眼神不屑地一挑。
睡了一覺,葉芷身上的不適感有所減輕,閑着無事,她便讓常青打了幾盆水進來,她還要捯飭她的臉。
她試着將土豆切成更薄的片,一片一片敷到臉上、脖子上,敷一會兒之後,她便取下來,洗臉,洗完臉,自己對着鏡子看看效果,再繼續敷。
土豆用煩了,再用蜂蜜、蛋清和珍珠粉調勻往臉上敷。
一連串的舉動,把常青看得雲裏霧裏的。
裴霧依慣例裝傻充楞,常青候在葉芷旁邊,幫襯着做點兒雜活,比方洗洗馬鈴薯,遞上雞蛋、蜂蜜和珍珠粉。
一下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葉芷洗完最後一遍臉,坐到桌前,對着鏡子細瞧自己。
站在她身後的常青發出驚呼,“夫人,您的膚色好像變白了許多。”不是黑不溜秋的樣子,透着一絲淡淡的瑩白和嫩滑,改變還是很明顯的。
葉芷滿意一笑,“我本來底子就好,估計以前是渾不當回事,煙熏火燎、太陽曬,整得肌膚不成樣子。估計我堅持幾日,肌膚便會嫩白如初。”
她輕輕搓揉自己的雙手,“手也是,細細保護,會變白嫩的。”
常青親眼看着她捯飭來捯飭去,而且效果如此明顯,心裏是有些相信的,“夫人,肌膚若是變好的話,”他頭歪來歪去,“夫人,夫人,還,還算秀麗。”
葉芷撲哧笑出了聲,“太難得了,常公公先前還對我嗤之以鼻,現下卻開始誇獎我了。”
初時常青看她的眼神,她哪能不了解?
一準是瞧她不起,把她當瘋婆子看待的。
便是從那一千兩銀子開始,他才慢慢有些改變。
她不想說是銀子起了作用,但應該是銀子一事令他改變了對自己的一些觀感。
葉芷瞧過自己,才記起要瞧瞧王爺的狀況。
她歪頭,瞧了幾眼像木疙瘩一樣的裴霧,“王爺坐了一下午,身體可有不適?”
王爺不吱聲。
常青上前瞧了瞧裴霧的臉色,道:“王爺無礙,只不過久坐,應該是有些煩了。”他試探地問道,“王爺,奴才帶你出去走走吧?老待在屋子裏該悶壞了。”
從自己口口相傳開始,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要是傳染成功,裴霧應該是有點兒癥狀了才對。
可裴霧好端端的,連聲咳嗽都沒聽到。
葉芷有些泄氣,小聲低語:“王爺身體真好!”
常青以為葉芷是真誇,忙道:“的確,王爺身體還是不錯的,鮮少生病。”
他這麼一說,葉芷更加無精打采。
裴霧這時候站了起來,常青忙躬身讓到一旁,“王爺,請。”
他引着裴霧出去走走。
葉芷心情不好,懶得跟隨,表情蔫蔫地趴在桌子上。
裴霧跟常青步出院子,緩緩行走到湖邊。
日落時分,湖水清澈,碧波蕩漾。
常青小聲道:“王爺,傍晚風有些涼,奴才回去幫您取件披風吧?”
裴霧面無表情:“不用。”他眼睛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問,“俞先生那邊可有信兒?”
常青謹慎地東張西望,低聲道:“王爺,俞先生最近幾日會到,”他遲疑了下,“只是不知,此次要如何安排?”
之前先生到訪,悄悄入住王爺院子即可。王爺住東屋,先生住在閑置的西屋。王爺院子除了常青,丫鬟下人等閑不進去,俞先生住得倒也自在。
除了教些武功,還會教王爺一些雄韜偉略,他不光有裴霧一個學生,民間,他還有其他的學生。為了助裴霧一臂之力,他的這些學生都會為裴霧所用,成為裴霧不可或缺的力量。
“見機行事吧。”裴霧道。
“夫人之事,春羽姑姑欠考慮了,身為侍妾,不應該堂而皇之入住王爺屋內,而是應當另行安排住處。王爺可去可不去。”
只是王爺頂着痴傻的名頭,春羽未加安排,葉芷便自以為是地住了進去,擾了王爺清靜。
裴霧表情深沉,“且等等看吧。”
常青發怔。
在葉芷之事上,裴霧常說的幾個字便是“等等看”,不似之前行事果決。
令他不解的是,給葉芷另安排住處,有什麼好等的?
若是另行安排了住處,王爺豈不是可以像以前一樣自在?
不願意看到葉芷,不去她的住處便是。
葉芷硬要過來的話,他可加以勸阻。
如此,既方便了俞先生到訪,又令王爺重獲自在,不至於裝傻裝得那麼辛苦,如此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應該是立馬應允,至於要等么?
常青心思轉圜,但不敢付諸於口。
“有件事情,你有空去辦理一下。”裴霧道。
常青:“請王爺吩咐。”
“你去查查葉芷還有什麼家人,如今身在何處,”他眼睛眯了眯,“另外查查她曾經嫁過的夫家,還有些什麼人,成親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全了解清楚回來稟報。”
常青腦門子上刻了一堆的問號,但還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王爺。”
王爺要細查葉芷?
這是要……
常青不敢往下想。
“還有,”裴霧淡淡說道,“明日一早,你早早進宮,去皇后宮裏遞個消息,本王病重,不能進宮覲見,春羽昨日從宮裏出來,不慎摔了一跤,在府里卧床休息。”
常青驚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王,王爺,皇後娘娘行事狠辣,您的腿傷便是見證。她若是知道王爺裝病不去宮裏,只怕,只怕會降罪……”
裴霧蹙眉,“誰說要欺瞞皇後娘娘了?”
常青瞠目結舌,“可,可,可王爺現在,身體不是好好的……”
裝傻,太醫診斷不出來,可受寒之類的,太醫一診脈便能知曉。
常青替裴霧捏了一把汗。
“誰說本王好好的了?”
裴霧淡淡垂眸,身子猛地往前一縱。竟然躍入了湖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