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千機驚變

章八:千機驚變

一回到新兵營,符行衣就敏銳地察覺到那些人的眼神不太對。

尤其是一個叫“劉老八”的猴臉男人,咧開的嘴角都快到耳垂了,眸中亦儘是淫.邪的笑意。

從第一日入新兵營起,他便是最愛討論女人的那一個,其言語之污穢令人難以耳聞。

“衣服頭髮都亂了,嘖嘖嘖。”

劉老八投來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慢騰騰地站起身來,舔了舔嘴唇。

方才與聶錚交手,慌忙之下難免有些形容不整,符行衣走的時候滿肚子疑惑,並未在意到自己如今這副尊容令人浮想聯翩。

看來他們是誤會了。

“自從聶將軍接管了千機營之後,他把以前其他將軍們都默許的軍.妓一個不剩地都給放了出去,我就說李守備為什麼大力贊同呢,原來是他不喜歡娘們,好這一口啊……”

劉老八冷笑道。

符行衣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面上切實地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你什麼意思?”

劉老八啐了一口濃痰,罵罵咧咧地道: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裏最清楚!他媽的,在這軍營里,別人升官發財靠的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拿命去拼,你脫個褲子就能討好上級,哪有這麼美的事!”

自從爹娘死後,沒了無條件寵着她的人,符行衣的脾氣已然與昔日大相逕庭,再也不會動輒便撒潑耍賴發脾氣了,甚至在人前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人畜無害的同時又有些憨傻。

然而眼下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劉老八,雖未言語,卻已足以讓人看得出:

她在強忍着暴怒的情緒。

再怎麼落魄可憐,將門虎女骨子裏的驕傲是磨不去的。

“憑空污衊人清白……”

符行衣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彎成了兩道月牙,“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石淮山神色複雜,終是忍不住沉聲問道:“喂,姓符的,你不會真……”

符行衣目光冰冷地俯視着坐在榻上的黑胖子,嘴角仍是彎着,眼神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一字一句地反問:“你爹我需要賣身求榮?”

石淮山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險些碎掉的某處。

眼前之人雖說相貌陰柔了些,看似極好相處,實際上脾氣很差,一旦觸碰到底線,就會被下死手狠揍,毫不留情。

如此看重男子尊嚴的傢伙……怎麼可能為了求得庇護而委曲求全,去伺候和自己同為男人的上級武將?

石淮山打消了心裏的懷疑,然而其他人卻仍舊盯着符行衣不放。

劉老八猥瑣地搓了搓手,幾個新兵也涌了上來將她堵在死角、避無可避。

“來來來,讓咱們檢查檢查,反正都被玩過了,裝什麼高風亮節?

“是李守備……還是聶將軍?”

劉老八笑嘻嘻地伸手,意欲扯下她的褲腰帶。

符行衣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放——屁——”

不過稍稍用了些力氣,便將劉老八捏得鬼哭狼嚎,手腕的骨頭因錯位而咔吧作響。

原先在昆莫山上,被北榮的督察衛欺凌踐踏,純屬是因為自己餓得實在沒勁打架。

而且只要聽話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自己費不着主動挑事。

瀕臨絕境,且在身體狀態極差的情況下,符行衣都能夠近乎赤手空拳地殺死白狼。

現如今吃飽穿暖,身旁還有兵器在,眼前的廢物點心們連半點武學底子都沒有,即便湧上來一群,又何足為懼?

符行衣以前在家的時候是個嬌氣包,摔倒會哭、破皮了會哭,什麼事都能眨眼便哭出來。

眼淚流個沒完,但在哭完之後,該練的功夫還是會咬着牙練。

從五歲起,她每日卯時必會準時起床練功,無論風霜雨雪,從未間斷。

雖然每次都被陪練的親爹無情地暴打成豬頭,然而眼前這群雜魚的殺傷性太弱了,和自己那戰鬥力恐怖到炸的老子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小王八犢子,敢在軍營里跟咱們過不去?”

怒吼聲瞬間響起。

鬆開被自己折斷手腕的劉老八,符行衣微微閃身,輕易躲過了沖自己面門襲來的拳頭。

原本要打在自己臉上的鐵拳,因着這一閃躲,順勢落在了身後之人的鼻樑上。

輕鬆地躲來躲去,不多時,符行衣就讓那群意圖將自己扒光,驗證自己是不是兔兒爺的新兵們“自相殘殺”得鼻青臉腫。

然後笑眯眯地抄了手,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地上躺得橫七豎八的雜碎,淡定道:“想讓我出手揍人,就憑你們還不配。”

營內吵吵鬧鬧,將不遠處喝得醉醺醺的老何吸引了過來。

他一進帳便看出是怎麼回事,當即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符行衣跑得比兔子還快,呲溜一下便躲在了一旁,身體還瑟瑟發抖,面容因“憤怒”而紅暈未散,英氣的長眉緊蹙。

乍一看,像極了誓死不屈的文弱小公子。

石淮山十分無語:“……”

這貨裝無辜裝得還挺像。

老何的眼神每掃過一個新兵的身上,那人便猶如被刀子剜了一般戰戰兢兢。

劉老八捂着自己的手腕,膝行到老何身前,痛哭流涕道:

“何老大,你要為我做主啊!那假娘們把我的右胳膊給廢了,我以後還咋活啊!”

老何擠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抬起一腳踹在了他的胸口,將他踢得在地上連打了好幾個滾。

“真當我是個酒囊飯袋好糊弄?你小子擾亂軍紀,挑釁侮辱戰友,還敢造謠污衊兩位大人的清譽,小符廢了你一隻手都算輕的。”

符行衣定睛打量了一番眼前這位而立之年的青年校尉:

他一貫是醉意朦朧的模樣,下顎的碎鬍子如雜草一般亂糟糟的,衣服也不好好穿,簡直如同披了個麻袋在身上。

然而他那粗糙的外表下,心思倒是細膩。

隱約記得李紹煜似乎稱老何為……守義兄?

看來這兩人應該關係不錯。

“何老大!”

劉老八沒想到自己會栽在符行衣的手上,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給我等着!”

符行衣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何守義道:“新兵入營滿一個月後,會按實力和功勞分配到適合自己的千機五軍之一,我看你如今這樣,別說是重炮和火銃,就連把刀都拿不起來。留下也是無用,不如早日回家,免得上戰場送命。”

劉老八徹底慌了,道:

“我家在永安城,眼下還被北榮霸佔着,我要是離開千機營,幾乎是死路一條啊!”

何守義自顧自地打哈欠,鳥都不鳥他一下。

劉老八無奈之下甚至爬到符行衣的腳邊,大哭道:“小兄弟,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大人有大量,幫我向何老大求求情吧!”

符行衣根本不睬他。

其他的新兵們唯恐自己也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紛紛緘默不語,縮在角落噤若寒蟬。

何守義走向那群膽小如鼠的新兵,一人賞了一記窩心腳,每踢一腳便罵一句孬種,氣得腦門上的青筋直跳,厲聲喝道:

“千機營怎麼招了你們這群完蛋玩意?老子帶了五六年的兵,從未見過這麼沒出息的廢物!去中軍的神駿司找老王,今晚幫他刷馬,一個都不準睡覺,給我趕緊滾!快滾!”

方才和劉老八一起,意圖非禮符行衣的新兵們聽到這話,都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營帳。

何守義目光不善地瞥了一眼符行衣,嗤道:“你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才進來三天就給我惹一堆麻煩。這次姑且放過你,若有下次,絕不輕饒。”

本以為自己違反了軍紀又得挨一頓打,沒想到何守義居然不計較。

符行衣當即喜上眉梢,連忙道:“小人明白,多謝何大哥!”

“別謝太早。”

何守義從腰間解下了酒袋牛飲一口,被辣得直流眼淚。

“去找找陸軒,看他野到哪去了,千萬別出什麼事。自從你去主帳后,整整一天我都沒見到他。日.你個仙人板板,我帶的兵都是些啥子絕世奇葩……”

目送着罵罵咧咧的何守義離開,符行衣在剩下的新兵中環視了一周。

的確沒發現陸軒的身影。

“他膽子那麼小,能跑去哪……”

符行衣詫異地小聲嘀咕。

石淮山啃着粗糧餅子,好不容易才咽下一口,抹了抹嘴,道:

“你去了主營之後,周圍的小王八羔子都說你去給頭兒當兔兒爺,我聽着刺耳就罵了幾句。姓陸的悄沒聲跟着你走了,說是去主營看看,萬一有什麼不對勁就趕緊衝出去救你。”

又頓了頓,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老符啊,你……你沒被那個啥吧?”

符行衣笑彎了的雙目微微張開了一條縫,隱約可見裏面的寒光和殺意。

“你覺得呢?”

石淮山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袋裏的涼水,乾咳一聲:

“單看你斷子絕孫腿那功夫……呵呵,你石頭哥絕對相信符老弟是清白的!”

“知道就好。”符行衣隨意瞥了一眼他手裏的餅子。

石淮山生怕被搶,登時警惕地將糙麵餅捂在懷裏,“看啥看,滾一邊去。”

符行衣的嘴角抽了抽:“跟誰稀罕要似的,我走了。”

石淮山冷哼一聲,嘟囔道:“我家婆娘做的餅子天下第一好吃。”

符行衣啼笑皆非:“行行行,您慢慢吃。”

沒想到這糙漢子還挺寵媳婦,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出了新兵的營帳,符行衣忍不住犯嘀咕:

何守義擔憂陸軒的安危,但是千機營之內如此安全,陸軒能出什麼事?

頂多去了些不該去的地方、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或是與誰起了衝突,被狠狠教訓一頓而已,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符行衣不緊不慢地緩緩走着,卻逐漸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周圍不少士兵都朝主帳的方向跑,還都帶上了刀劍等兵器,行色匆匆,像是發生了大事。

她順手攔了一個人,問道:

“這位大哥,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都匆匆忙忙的趕去那邊?”

“看你的穿着……是新兵?”

那人的氣質不俗,絕非普通士兵,聞言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沉聲道:

“主帳附近死了個新兵,聶將軍讓我中軍神武司的守衛軍立即集合,徹查屍體的身份和死因。說不定死的那人你認識,你隨我一起去吧。”

符行衣的心底咯噔一下。

死人?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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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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