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嬙青妍
“那就請吧！”陳管家做出請的姿態，讓出道來，可那臉上卻是半點尊敬的意思都沒有。
虞歌挺身走了出去。
她是陳老爺最寵愛的女子，陳老爺生前給足了她體面，即使陳老爺死了，她也要留住這份體面。
白蘇明白姑娘此刻在強撐着，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虞歌的身子略往白蘇身上靠，這樣就能省不少力氣。
“五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啊，這麼久才來，我還以為五妹是要太太親自去請呢。”二姨娘跪在大太太身後，見人進來了便諷刺道。她是第二個進府的女人，虞歌搶了她不少的風頭，現在沒人護着虞歌，她正好可以出出這口惡氣。
“太太，二姐，三姐。”虞歌彷彿沒聽見二姨娘的諷刺之言，像平時姐妹相見那樣一一見過禮。平日裏因有陳老爺的寵愛，她其實也就是做做樣子，姨娘們也不敢說什麼。
二姨娘因被忽視，氣得甩了甩帕子，“得意什麼，老爺沒了，我看誰還會護着你！”
虞歌微欠着身子，大太太終於轉過身來看她，那目光，似妒，又略有輕視之意，大太太身邊跪着兩名身着孝服的女子，身形皆不盈一握，嬌艷欲滴，正是她的一雙女兒陳青妍和陳青嬙。
陳青妍猛然轉過身來，指着虞歌就罵道：“狐狸精，喪門星，我爹就是被你給害死的，你還有臉來，你怎麼不去死啊？”
“大姐，爹的死怎麼能怪到五娘頭上呢？你也太無理取鬧了，再怎麼說五娘也是我們的長輩啊！”陳青嬙拉住了她指向虞歌的手，在陳青嬙看來，虞歌不過和自己一樣是個弱女子，她可不信是虞歌害死陳老爺的。
“你幫她說話？五娘？她也配么？她不過是個妾室，太太才是咱們的娘，她連咱們娘的邊兒都沾不上，一個青樓女子，要不是使了下三濫的手段，爹會娶她進門嗎？”
虞歌頓時處在難堪的境地，她是青樓出身，進門后陳老爺就吩咐不許任何人再提起，如今人已去，陳青妍明顯是毫不顧忌了。
虞歌一笑置之：“大小姐說的對，我的確不是你們的娘，我虞歌也生不出這樣的女兒。”
虞歌雖是退讓的話，讓人聽着卻像是在罵她似的，陳青妍怒火騰地往上冒，心道反正爹已經死了，這府里以後就是她們母女做主，她用不着再讓着這個女人。
陳青妍衝上前就要打虞歌，陳青嬙死死地拉住她，陳青妍大罵道：“放開我，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訓教訓她，咱們受了她這麼久的窩囊氣，你還要幫她，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陳青嬙面無愧色道：“我是幫理不幫親。”
眼見着這兩姐妹吵鬧起來，三姨娘作壁上觀，二姨娘則用帕子掩了掩嘴角，像是什麼也沒看到。
大太太見虞歌沒怎麼樣，她們倒先吵起來了，呵斥道：“都給我住手！”
陳青嬙放了手，陳青妍甩了甩手很不服氣，大太太掃了虞歌一眼道：“老爺跟前還跟晚輩們計較，這也是倦尋閣教你的？”
話里話外都在諷刺虞歌是青樓出身，作風還是青樓女子習氣。
訓斥只是最簡單的，現在陳家是大太太做主，虞歌若是與她對着干，便是自討苦吃了。
見虞歌不反駁，大太太也覺得盯着這件事不放就顯得自己沒氣量，沉沉道：“都跪下守靈吧，老爺的英靈可還沒走遠呢！”
大太太在前頭與女兒們燒着紙錢，她們這些妾室只有看的份。
這一跪便是跪了兩個時辰，虞歌硬撐着過去，總算大太太等人離開了，虞歌的精力耗盡，險些倒地。
手臂被一人極快地扶住，卻是走在最後的陳青嬙。
陳青嬙動作溫柔，聲音溫婉：“五娘沒事吧？”
“我沒事，二小姐以後千萬別再這樣叫我了。”
虞歌是妾，即便是自己生的孩子也只能叫她姨娘，大太太才是她的母親，可陳青嬙完全不顧這些，一直稱呼她為五娘。
陳青嬙調皮地道：“那我背着母親叫就是了，其實，你和我年紀也差不多，我應該叫你姐姐或是妹妹的。”陳青嬙挽着虞歌的手往外走，虞歌心裏感激，大太太心毒，她這女兒心地卻是好的。
走到沒人的地方，陳青嬙道：“五娘昨晚守了爹一夜，今日還陪着跪了兩個時辰，也是難為五娘了。娘也真是的，爹既然死了就應該挪到靈堂，讓你一個姑娘家守着像什麼話。五娘昨日還好吧？”
虞歌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盡，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白蘇代她答道：“姑娘很好，勞煩二小姐掛心了。”
陳青嬙把虞歌遞到白蘇手裏，“其實四娘挺可憐的，我知道這件事與她無關，是爹陽壽該盡了。”
陳青嬙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她的好母親所為，而大太太針對的人就是虞歌。
虞歌柔聲道：“是啊，可是四姨娘就要陪葬了，誰又有什麼辦法呢？”
陳青嬙垂下眸子，她有救人的心，沒救人的力，儘管是她娘下的令，她也是改變不了的。
虞歌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的院子到了，二小姐請回吧，讓大太太的人看見了不好。”
虞歌扶着白蘇的手正要進去，陳青嬙彷彿鼓足了勇氣道：“四娘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爹的死不該怪到女人頭上！”
虞歌腳步頓了頓，便繼續進了門，二小姐什麼都明白，然而她與四姨娘一樣只能任由這一切發生，什麼也改變不了。
虞歌主僕進去后，陳青嬙無限感傷地看着虞歌的院落。這裏曾經是人人巴結的地方，轉眼竟然就落寞到了這個模樣。
爹一死，娘定然第一個就會對付五娘的，五娘日後的日子，怕是難了。
回到房裏的虞歌再也撐不住了，白蘇急忙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給她喝下。
虞歌才算有了絲力氣。
“姑娘等會兒，奴婢去準備吃的。”
白蘇去吩咐廚房做吃的，回來便把陳老爺躺過的床單被褥換了，還噴了一層自製的消毒藥水，確認沒有任何氣味了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