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的小龍女【二】
第2章
吳悠悠和閻喬的聽力都很好。
當“凌恆太子”四字飄入耳中,吳悠悠和閻喬二人皆是精神一震,而後雙雙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像是流星一般射出了湘雲閣。
好姐妹兩個一邊飛,還一邊對話。
“悠悠,你跑什麼?!”
“那小喬你又跑什麼?!”
“我這不是聽到有人叫凌恆太子么?!於是衝出去看看!”
“好巧!我也聽到了!所以我也衝出去看看!”
“好的!誒!悠悠你別飛那邊!這邊有條近路!咱們從這邊過去!”
在兩人言語之間,那鼎沸之聲越來越近。
吳悠悠聽音辨位,判斷凌恆太子是往閻羅殿去了。
“小喬,我感覺你們陰曹地府的人都往閻羅殿那邊涌過去了。”
“悠悠你想得和我一樣!走!咱們到閻羅殿看熱鬧去!”
————
幾下兔起鶻落,吳悠悠和閻喬來到了閻羅殿。
閻羅殿裏裡外外,讓鬼差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而閻羅殿通往地府大門的路上,一路寸草不生,斷壁殘垣。
還有些沒逃掉的鬼差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滿身的血,“哎喲哎喲”地叫着疼。
見狀,吳悠悠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看來這凌恆太子很生氣啊。
閻喬一心撲在凌恆太子身上,根本沒心思看這周遭的情形,只拽着吳悠悠往人群里擠去。
那些個鬼差認出了閻喬和吳悠悠,慌得七手八腳地攔她倆:“小公主、小龍女……別往前去!前面危險!”
吳悠悠和閻喬兩個愛玩愛鬧的,哪裏聽得進鬼差們的話,愣是像泥鰍一樣,擠到了第二排。
然後,從站在第一排的鬼差們的肩膀後面,悄咪咪地探出兩個眼睛,看那閻羅殿上的情形。
——也不是吳悠悠和閻喬兩個怕死,只是太明目張胆了,被閻羅王看到了就不好了。
還好閻羅王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立在大殿中央的那個男子身上,沒看到吳悠悠和閻喬兩人。
“凌恆太子,您不是正在下界歷劫么?!怎麼這般魯莽地闖入我陰曹地府?!這事要是傳入天帝耳中,只怕您要受罰!”
閻羅王坐於寶座之上,眉目猙獰,同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子說到。
聽到閻羅王如此說,吳悠悠忙將目光投向那背對着自己的男子。
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凌恆太子?
吳悠悠如是想着,暗中將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
只見他身形瘦削,腰背挺得筆直。身上穿着的細布襕衫被鮮血染透了,黑紅一片,已然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
他的黑髮掛着血,凌亂地披在肩上,襕衫的廣袖和下擺都被荊棘刮破了,了無生氣地掛在他的身上。
只是一個背影,就讓吳悠悠生出了無限的悲涼之情。
眼前這個男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但卻不知道何種原因,這把利劍蒙上了抹不掉的血跡。
絕望的、蒼涼的血跡。
滲入劍身,將利劍的鋒芒都腐蝕掉了。
————
“閻羅,你不用拿天帝的名頭壓我。”凌恆太子的聲音緊繃著,像是隨時都會崩裂的弦,“我來,只是要你交出一個人!”
聽聞凌恆太子只是要個人,閻羅王心裏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太子想要何人?”
“我要洞庭湖安鄉人士,張幼徽!”
————
聽到這個人名,閻羅王忙命令下屬:“牛頭、馬面!快把安鄉的生死簿給太子拿過來!找這個張幼徽!”
牛頭馬面得令,趕緊到閻羅殿西面的書架上翻書。
閻羅王暗地裏擦了一把冷汗,又問:“敢問太子殿下,這張幼徽是男是女?何日生、何日死?”
“張幼徽,女,聖武元年生人……死於……”說到這兒,凌恆太子頓了一頓,方才如強忍悲憤一般,說出最後的兩個字,“……今日。”
吳悠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錯覺了。
她剛剛,好像聽到凌恆太子哽咽了一下。
這個張幼徽……對於凌恆太子來說,應當是很重要的人吧?
吳悠悠正這般猜想着,那邊的牛頭馬面已經把生死簿給翻完了,正面面相覷着。
察覺屬下突然不幹活了,閻羅王暗地裏踹了牛頭一腳,喝問道:“怎麼不翻了?!找到這個張幼徽了嗎?!”
閻羅王話語一落,馬面就耷拉着自己的長臉,犯愁道:“陛……陛下,這生死簿上,沒有這麼個人吶!”
馬面說完,牛頭馬上把頭點成了雞啄米:“是的!這洞庭湖安鄉區域內有八個張幼徽,四男四女,都活得好好的呢!”
一聽凌恆太子想要的人沒找到,閻羅王心裏一咯噔,操起書案上的硯台就往牛頭馬面的腦門上砸:“你倆是蠢的嗎?!安鄉沒找到,就不知道擴大了範圍找?!找整個洞庭湖!找湖南湖北!”
就在閻羅王發飆的時候,凌恆太子身影一閃,掠到了書架邊上,伸手就去拿架子上的生死簿。
一看凌恆太子這架勢,閻羅王急眼了:“哎喲喂我的太子殿下!這生死簿可千萬動不得啊!!弄亂了六道輪迴,這責任你我二人都擔當不起吶!!”
可凌恆太子哪裏管閻羅王的死活,只“咻咻咻”地翻着架上的生死簿。看完一本扔一本,看完一本扔一本,把閻羅殿扔得到處都是。
閻羅王和牛頭馬面幾人就着急忙慌地四處拾簿子,追得氣喘吁吁:“哎喲我的太子殿下,別扔了別扔了!都亂套了!亂套了!!”
對於閻羅王的哀嚎,凌恆太子充耳不聞。他看得飛快,不多時便將幾十萬本生死簿給翻看完了。
看過了最後一本生死簿,凌恆太子身上陰鬱的氣質更甚了:“為何沒有洞庭湖安鄉的張幼徽?!”
閻羅王懷抱着一大沓的生死簿,靠坐在台階上,緩着氣,回答:“興……興許您要找的這張幼徽不是六道中人,所……所以不歸陰曹地府管……”
凌恆太子沉默片刻,然後斬釘截鐵道:“這不可能!”
看到凌恆太子如此篤定,牛頭瞧了閻羅王一眼,然後遲疑着,回答:“還有一種可能……”
“說!”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張幼徽,魂飛魄散了……沒了魂魄之人,自然就從生死簿上消失了……”
————
在牛頭的話說完的那一剎那,整個閻羅殿的空氣都凝固了。
就算是離凌恆太子遠遠的吳悠悠,也感覺到了壓在肩上的無形壓力。
沉甸甸的,令人無法呼吸。
就在吳悠悠覺得自己的肺部要漲得爆炸了的時候,站在書架面前的凌恆太子兀然回過頭來,一雙銳利的眼看向牛頭:“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
這回,吳悠悠總算是看到這個傳說中的凌恆太子的廬山真面目了。
果然,他長着一張絕美的臉,一張放眼三界六道,都無人能出其左右的絕美的臉。
可是,比之他的美貌,更扣人心魄的,是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乾淨、純粹,像是浩瀚的夜空,滿眼的星光,熠熠生輝。
這雙眼睛應當是靈動的。
可當下,這雙眼睛裏只剩下了悲痛和絕望。
像是烏雲蒙住了滿天的星辰,如死水一潭。
令人心痛。
————
在看到凌恆太子的眼睛的時候,吳悠悠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她不由得關心起凌恆太子提到的這個張幼徽的死活來。
她甚至在心中暗暗禱告,希望這個張幼徽一切平安。
吳悠悠不忍心,看到凌恆太子傷心。
————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在凌恆太子的逼問之下,牛頭進退維谷。
說真話,凌恆太子現場發飆;說假話,凌恆太子估計還是要現場發飆。
思來想去,牛頭最後還是豁出去了:“太子殿下!就算您要拆了我們這陰曹地府,我也要說實話——您找的這個張幼徽若不是六道之外的人,現在只怕是已經魂飛魄散了!!”
————
牛頭話音一落,凌恆太子瘦削的身子就猛地一震。
下一刻,凌恆太子伸出右手,幻化出一把赤練劍。
在赤練劍閃爍出來的炫白的光芒之中,凌恆太子的臉色陰鷙而孤沉:“她若是魂飛魄散了……那我便要你們整個陰曹地府陪葬!”
————
凌恆太子手腕一折,亮出了赤練劍。
陣陣陰風頓起,閻羅殿的氣氛瞬間蕭殺!
閻羅王見勢不妙,心知此戰怕是在所難免,便將懷中的生死簿一把丟開,喝令道:“陰曹地府眾人聽本王號令——整編、列隊,備戰!”
眾鬼差得令,當即紛紛亮出兵器,列隊,圍住凌恆太子。
閻喬瞧着現場的態勢不對,趕緊抓住吳悠悠的手,就要拉着她往外逃:“快跑快跑,這兒要干架了!”
“可是凌恆太子他……”
“別太子太子的了!到底是太子好看,還是你的小命重要?!跑路要緊!”
吳悠悠知道閻喬說得對!
所以,就算再心疼凌恆太子這個美男子、再捨不得他,吳悠悠也撒丫子跑路了。
可就在吳悠悠的前腳邁出閻羅殿的那一瞬間,殿內突然響起了洪亮而清脆的嬰兒的哭聲。
“嗚哇——!嗚哇——!”
嬰兒的啼哭拌住了吳悠悠的腳步。
腳下一個踉蹌,吳悠悠忍不住回過頭來。
這一轉頭,吳悠悠就看到凌恆太子兜在懷裏的布袋裏伸出了一隻胖嘟嘟的藕節也似的小手來。
這小手握着小拳頭,跟着哭聲一道兒,有節奏地揮舞。
吳悠悠當場愣住了——凌恆太子的懷裏……居然還抱着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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