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的小龍女【八】
第8章
吳悠悠只顧着注意兩人牽在一塊兒的手,倒是不記得凌恆太子怎麼帶着她進了玉京山的山門、一路沿着石階往上來到洞虛老者的府邸門外,也沒察覺到沿途路上諸多門內弟子紛紛投來的訝異的目光。
像是知道吳悠悠和凌恆太子要來一般,長而陡峭的石階的盡頭,立着一位老者。
只見他鬚髮如雪,氣量如虹,頭戴蓮花玉觀,身穿道袍,手持浮塵,笑靨晏晏。雖說是尋常打扮,卻難掩一身的仙風道骨。
在見着這位老者時,凌恆太子終於鬆開了牽着吳悠悠的手,上前來拱手行禮:“徒兒拜見師父。”
原來這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凌恆太子的師父、玄都玉京的主人——洞虛老者。
在凌恆太子鬆手的一剎那,吳悠悠只覺得手上一輕,緊接着,心裏一空。
沒等吳悠悠回過味來,凌恆太子便又回身牽住她,帶她來到洞虛老者面前:“師父,這位是之前徒兒在信中同您提到過的,東海龍宮的小龍女,敖悠。”
凌恆太子話語方落,洞虛老者那雙如鷹眼般銳利的眼便看向了吳悠悠。
洞虛老者的注視令吳悠悠不由得精神一振。
不敢再胡思亂想,吳悠悠連忙掙脫開凌恆太子的手,向洞虛老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東海龍宮敖廣之幼女敖悠,拜見洞虛老者。”
洞虛老者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笑吟吟地看着凌恆太子,道:“我說今晨有紫氣浮關,當是有貴客上門,卻沒想到竟然是你小子!早知是你,我就該算上一卦,早早地避出山門去,不與你碰面了。”
面對自家師父明目張胆的嫌棄,凌恆太子不以為意,復又牽住吳悠悠,反問道:“師父不想見我,難道也不想見她?”
聽凌恆太子這麼說,洞虛老者又將目光落回吳悠悠身上。
雖然洞虛老者是個和善可親的模樣,但是在面對他的審視時,吳悠悠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
凌恆太子感覺得到吳悠悠的緊張。
又暗中捏了一下吳悠悠的指腹,凌恆太子方向洞虛老者道:“師父,悠悠她行了這麼遠的路,當是餓了,您就別在門外攔着我們罷,讓我們進去,我給悠悠做吃的。”
“你小子……”洞虛老者瞥了凌恆太子一眼,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為師也不多說你什麼了,你帶着這位小姑娘,一起進來罷。”
————
吳悠悠在凌恆太子的牽引之下,隨着洞虛老者步入了他身後的石門。
吳悠悠原以為這石門之後乃是一個山洞,卻不想裏面有着比外面更為廣闊的天地。
只見天地劃分為四,顯示着四季景象。
有春風、夏雨、秋霜、冬雪。
有桃紅、荷綠、菊黃、梅白。
可聽風、聽雨,也可觀霜、觀雪。
吳悠悠看慣了四季輪迴,還是頭一會兒見到四季在同一處出現,是驚奇又驚喜,揪着凌恆太子,又蹦又跳:“哇!還能同時下雪下雨下冰雹!這也太有趣了!”
看到吳悠悠的臉上露出孩童一般歡快的神情,凌恆太子忍不住也揚起了嘴角。
抬起手來在吳悠悠的小腦袋上拍了拍,凌恆太子柔聲問她道:“餓了嗎?我去做素麵給你吃,好不好?”
聽到凌恆太子這句問話,吳悠悠先是開心地應了一聲“好”,然後又擰了一下眉頭,不解:“為什麼是素麵?”
不能吃肉嗎?
雖然吳悠悠沒把心裏想的這句話說出來,但是凌恆太子猜到了。
“乖。”
凌恆太子只和吳悠悠說了這個字,吳悠悠就乖巧地應了:“素麵也好~!只要好吃就行~!”
凌恆太子微微頷首,笑道:“那我現在去后廚做面,你在這兒陪師父說一會兒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吳悠悠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在凌恆太子轉身走向秋天裏稻田後面的小茅屋時,吳悠悠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般,趕緊囑咐了一句:“我那碗不要放蔥~!”
這時候,凌恆太子的身影已經隱入了小茅屋的門后。
“放心,我知道的。”
————
凌恆太子一走,這兒就剩下了吳悠悠和洞虛老者兩人。
雖然洞虛老者很慈祥,但是吳悠悠對他心存太多敬意,倒是不敢開口亂說話。
可是不說話,現場氣氛又會尷尬……
吳悠悠頓時陷入了糾結——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一老一小兩人面面相窺半晌,洞虛老者終於被吳悠悠臉上那糾結的小表情給逗樂了。
“好了丫頭,不用這麼怕我的。”洞虛老者笑眯眯地對吳悠悠開口道,“干站這兒也是無聊,你選處自己喜歡的景色,咱們到那邊等着吃小五做的面。”
吳悠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洞虛老者口中的“小五”,應是凌恆太子。
凌恆太子是洞虛老者收的第五個徒弟,洞虛老者喚他為“小五”,沒毛病。
這樣看來,阿恆和他師父之間的關係,應當是十分融洽的。
這麼一想,吳悠悠心裏一寬,彎了眉眼一笑,答:“好~”
————
聽洞虛老者這麼說來,吳悠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放輕鬆。
洞虛老者是阿恆的師父,應該是個大大的好人!
如是想着,吳悠悠放寬心,在四季中選擇了春季,和洞虛老者一起,來到了仲春時節的桃花林。
————
等凌恆太子做好面端過來,吳悠悠和洞虛老者正在桃花樹下下着圍棋。
吳悠悠盤腿坐在青玉棋盤邊上,手持黑子,抓耳撓腮,棋子遲遲落不下去,瞧着頗是苦惱。繽紛的落英隨着春風悠然飄落,落在她的頭上、肩上,更襯得她膚如凝脂,面若桃李。
在這一刻,凌恆太子突然間領悟了“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意境。
他微微一笑,快步向前走去。
就在凌恆太子悄無聲息地走到吳悠悠身後時,吳悠悠手裏的棋子終於落下了。
“嗒——”
在吳悠悠落子的瞬間,將棋局瞧了個一清二楚的凌恆太子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脫口而出:“臭棋!”
凌恆太子這突如其來的兩個字,把吳悠悠嚇了一大跳。
“啊!阿恆你什麼時候來的?!你嚇死我了!!”
吳悠悠捂着自己的小心臟,回頭白了凌恆太子一眼。
凌恆太子使了個法術,將手中端着的三碗面便到了旁邊的桌上,這才空出手來,將吳悠悠方才落下的棋子拿起,落在另外一格上:“下在這兒,你才不會輸得太難看。”
替吳悠悠下完棋,凌恆太子又給她摘去落在頭髮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動作溫柔地從她的發間取出,再握到手心裏。
凌恆太子一動棋子,吳悠悠就不高興了。
“落子無悔!”吳悠悠嬌嗔也似地和凌恆太子強調了一句,把那枚棋子拿起,又放回方才她下的地方,“不管是臭棋還是好棋,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輸便輸了,輸得難看還是好看,重要嗎?我又不是輸不起!”
聽到吳悠悠這句話,凌恆太子神情恍惚了一下,吳悠悠頭髮上的花瓣也不記得拿了。
看到兩人這幅模樣,洞虛老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下了不下了!”洞虛老者一邊擺着手,一邊從棋盤旁站起身來,“你這個臭棋簍子,我讓你多少子都沒用!還是先吃小五做的面罷~!再放下去,面就要坨了。”
————
三人在石桌邊上落了座。
毫無疑問,三碗面中最大的那一碗,是吳悠悠的。
吳悠悠和凌恆太子一起逛過安鄉,她的食量凌恆太子是知道的,所以吳悠悠不用和他裝。
而下過一場棋之後,吳悠悠和洞虛老者也熟絡了不少,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也不用裝。
所以,吳悠悠十分自覺地端起了三碗面里最大的那一碗。
面到眼前,聞着麵湯的香氣,吳悠悠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哇~!好香~!”
在吳悠悠稱讚之時,洞虛老者已經拿上筷子,吃起了面:“小五做的面,可是玉京山裏有名的好吃,千金難求!說起來,我這次還是沾了悠悠你的光呢!要不是你來,我估計都吃不上這一口!”
洞虛老者的話說得吳悠悠臉上一熱。
嘻嘻地傻笑着,吳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凌恆太子一眼。
凌恆太子微笑着,在看她:“你先嘗嘗,看看合不合胃口。”
“嗯~!”
在吳悠悠吃掉了第一口面之後,洞虛老者又說到:“但是悠悠你不吃蔥,這就吃虧了!蔥是面的精華,少了蔥,這面就少了三分滋味!”
說到這兒,洞虛老者忍不住“咦”了一聲,拿筷子指着凌恆太子面前的面,道:“怎麼,悠悠不吃蔥,把你帶着也不吃了?”
洞虛老者話語方落,凌恆太子就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疑惑。
“這面你愛吃嗎?要不要我再分半碗給你?”
凌恆太子問着吳悠悠,沒等她給出正面的回答,就將碗裏的大半碗面分到了她的碗裏。
洞虛老者明白了。
洞虛老者意味深長地看向凌恆太子,一臉的揶揄。
凌恆太子一副風清氣正的模樣,彷彿自己所做之事,是理所當然的。
三人吃完了面,凌恆太子給吳悠悠泡了一碗消食的普洱茶,然後回到棋盤邊上,陪洞虛老者下棋。
吳悠悠就坐在一旁,雙手捧着茶碗,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兩人下棋。
春日裏的陽光很舒服,風兒也溫柔。
吳悠悠聽着耳邊清脆的落子之聲,眼皮越來沉、越來越沉。
最後,頭一歪,靠到了凌恆太子的肩膀上,睡著了。
這一覺,吳悠悠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之中。
耳邊,時不時傳來凌恆太子和洞虛老者說話的聲音。
“你確定是她?”
“我確定。”
“可是她一百多年來,未曾離開過龍宮。”
“我知道,我正是為此來找您……”
“你是想……”
“對。”
“…………”
“師父,求您了……”
“罷了,這次,我就遂了你的願罷。”
“…………”
“…………”
在意識徹底地沉寂前,吳悠悠心裏浮上的最後兩個念頭是——
這個懷抱好溫暖。
阿恆做的面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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