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生一對
齊沖呼吸時肋骨也在隱隱作痛,她只好平躺着,盡量把氣息放得緩慢又綿長,像安睡一樣慢慢熬過疼痛。
或許是均勻的呼吸給了她心理暗示,齊沖擦去頭上的冷汗,睡意慢慢裹住了她。
可惜,就在她即將去見周公時,霍潯讓她前功盡棄——霍潯不知道翻了什麼病,自以為輕手輕腳地爬起來,一隻手撐在床墊上,支着下巴藉著月光端詳齊沖的側臉。
齊沖:“……”
齊沖閉着眼裝睡,然而緊閉的眼皮下的一雙眼珠轉得飛快,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時,霍潯終於躺了回去。
齊沖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她慢慢調整呼吸,準備再次進入夢鄉,霍潯那邊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齊沖:“……”
還有完沒完了?
霍潯小心翼翼地把齊沖攬到自己的懷裏,像得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寶貝,心滿意足地閉了上眼。
齊沖像條鹹魚一樣任由霍潯擺弄了半天,帶着熱氣的呼吸聲肆無忌憚地在她耳邊作威作福,起伏的胸口緊緊貼在她的後背上。
齊沖無奈地想:“算了。”
“算了”這兩個字一冒出來,就好像一句魔咒,她心裏所有翻江倒海的思緒都漸漸沉寂下去,齊沖一夜安眠。
天剛蒙蒙亮,霍潯就醒了,先是伸手一摸,卻摸了個空,他一激靈,“騰”地翻身坐起來,對着收拾好的半張床怔怔出神,然後帶着幾分不安走出卧室。
直到看見坐在餐桌前正慢條斯理地往吐司上抹果醬的齊沖,這顆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來。
“你怎麼起得這麼早?”霍潯皺着眉小聲嘀咕了一句,走到餐桌旁順手搶走了齊沖手裏的吐司。
齊沖也不和他計較,隨手又拿起一片吐司:“當然是怕遲到啊,小霍總,我們打工人和你們這種資本家是不一樣的,多遲到兩回,這個月的全勤獎可就泡湯了……”
霍潯眼角十分曖昧地輕輕一彎:“只要你想,你馬上就能當老闆娘……”
齊沖毫不留情地打斷他:“快別吹牛了,你先熬走霍世明再說吧。”
霍潯被她一噎,放下手中的吐司去洗漱了。
然而等他洗漱完,一出衛生間就看見了穿戴整齊的齊沖,眉頭輕輕一皺:“你今天要去上班?”
齊沖端起杯子,把剩下的牛奶一飲而盡:“不然呢,我可還是實習生呢。”
霍潯三口並兩口吃完一片吐司:“不許去。”
“那不成,我想轉正。”齊沖擦了擦手,拎起夠工作證就要出門。
霍潯眼疾手快,搶過工作證,奪門而出:“你要是敢去,我就扣你工資!”
霍潯身高腿長,人影已經不見了,“工資”兩個字還回蕩在窄小的樓道里。
齊沖的擔心落了空,在三個月的實習期結束后,她還是順利轉正了,隨之而來的就是許文知要出國的消息。
許文知叫了幾個要好的朋友,還有齊沖和霍潯二人,一起吃了頓飯。
馬上要背井離鄉的許文知倒是很平靜,反而鄧芝芝哭得眼淚糊了一臉,別人不知道個中緣由,齊沖卻是一清二楚。
飯吃到一半,齊衝去了次洗手間,出來時,正好撞上了許文知。
齊沖朝他笑笑:“是不是喝多了上廁所?”
許文知卻正色回答她:“我是專門在這裏等你的。”
齊沖愣了兩秒:“等我?”
“等你,”許文知直直地望向她,“小水,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小水,我馬上就要走了,這一走就是萬里之外,我們以後甚至連‘千里共嬋娟’都做不到。”
許文知深吸了一口氣:“齊沖,我一直覺得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來說,自欺欺人是很愚蠢的她,你不會這樣,對嗎?”
齊沖皺了下眉,不明白他的話中深意。
“希望你以後能夠萬事如意。”
許文知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齊沖仍然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許文知的話實在太過語焉不詳。
第二天早晨,霍潯和齊沖都請了假,和鄧芝芝一起送許文知去機場。
霍潯替他拎了一個箱子,三人一路沉默地把許文知送到了海關口,把箱子豎在地上放好。
“一路順風。”
霍潯難得用嚴肅的口吻說話,許文知彷彿是被他的語氣逗笑了,眼神依次掃過面前的三人,無奈地笑了起來:“幹什麼這麼垂頭喪氣的,我又不是走了不回來了。”
鄧芝芝垂下眼,她的心思還不曾對他吐露半點,如今他卻要走了。
“算了,我還趕緊走吧,我怕自己一會哭出來。”許文知拎起箱子,轉向齊沖,“齊沖,別忘了我昨天說的話。”
說著,他就瀟洒地走過了海關。
以後就是新篇章了。
三個人目送許文知離開,誰都沒說話,沉默地在機場的快餐店坐了一會,才各自散去。
齊沖在許文知離開后的日子裏,一直反反覆復琢磨他的話,自欺欺人?是在說她嗎?
齊沖想不明白,沒過多久,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臨近年關,公司的工作繁忙起來,齊沖拒絕了霍潯的生日邀請,選擇留在公司加班,霍潯也沒強求她,只是叫上宋達炳去了酒吧。
酒吧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霍潯被兩個濃妝艷抹的姑娘夾在中間,被五顏六色的雞尾酒晃得眼暈。
“潯哥,恭喜你啊。”宋達炳舉起酒杯和霍潯碰了一下。
霍潯無聲地笑了一下,喃喃道:“恭喜我又老了一歲?”
“恭喜你到法定結婚年齡一周年。”
霍潯一愣,好一會,才仰起頭把杯中剩下的酒全數灌進喉管,抬起的下巴與脖頸之間有一道鋒利的弧度。
霍潯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齊沖的卧室門沒關,她正在專心致志地做PPT,聽見門響了,也沒去管。
霍潯推開虛掩的門,看見電腦發出的幽光照在齊沖的臉上,藍牙音響里傳來絮絮的歌聲,靜謐的房間裏飄蕩着若有若無的桃子味。
齊沖頭也不回:“回來了?玩得開心嗎?”
霍潯的喉嚨輕輕一動,他走上前抓住了齊沖的手,打算要說些什麼,卻只是沉默不語。
齊沖才聞到霍潯身上淡淡的酒味,側過身來看着他,笑了一下:“你幹嘛?”
卧室的燈光晦暗,加深了霍潯眉眼的輪廓,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張筆觸鋒利的畫。
“送你個東西。”霍潯裝作十分輕鬆的樣子隨口說,“路上撿的。”
一枚精巧的戒指靜靜地躺在齊沖的掌心,這讓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實話說,這戒指是齊沖喜歡的款式,小小的鑽石鑲嵌在中央,閃閃發光,彷彿只要帶上它就能具有萬眾矚目的神奇魔力。
齊沖有點僵硬地勉強一笑:“你小時候沒學過那首兒歌嗎?”
“什麼?”
“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給警察叔叔手裏邊。”
霍潯四平八穩地沖她微笑:“如果我撿到的是一分錢,也會交給警察叔叔的。”
齊沖話音一滯,沒能接上話。
好半晌,齊沖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他說:“這戒指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霍潯一抬手扣住了她推回戒指的手腕,齊沖一激靈,感覺霍潯冰涼的手指像一台透視儀,輕易看穿了她風平浪靜下鼓噪的脈搏。
齊沖觸電了一樣縮回了自己的手:“霍潯……”
“噓——”霍潯抬起一根手指打斷了她,“你不試一下嗎?”
他身上傳來夾着冬雪的紅酒味,一手合上了齊沖的電腦,輕輕挽起齊沖的袖口:“試一下吧,就當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了。”
齊沖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晦暗不明。
霍潯的動作極其輕柔,儘管現在是寒冬臘月,他的額角已然浸出了汗。
齊沖愣住了,因為她看見霍潯那平常總是未語先笑的修長眼角居然泛了紅,從眼角到卧蠶一寸一寸暈染開來。
兩個人相對沉默片刻,齊沖不聲不響地把戒指套在了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彷彿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霍潯倏地笑了,像個得了糖的孩子,低聲喃喃道:“你天生就該是我的人。”
“什麼?”
“我說你天生就是我的人,你知道這枚戒指我是什麼時候買的嗎?是剛上大學的時候,我路過商場,外面那個巨大的LED屏一直在滾動播放這個牌子的廣告,我也不知道怎麼的,鬼迷心竅地就進去了,眼睛隨便一掃就看見了正中間擺着的這枚戒指。那個櫃員問我女朋友的戒圍是多少,我當時樂了一聲,想告訴她,我的心上人還不是我的女朋友呢,我上哪知道戒圍去。可是靈光一閃,我突然想起了高中晚宴陽台上的那雙手,那簡直是刻在我的骨髓里的一雙手,我閉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它的輪廓。”
霍潯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彷彿成了耳語:“我就按着記憶中的樣子給櫃員比了一下,我當時就知道這戒指尺寸肯定合適。”
“齊沖,”霍潯抬起頭注視她,“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你知道我說的‘你天生就是我的人’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你也喜歡我。”
齊衝突然明白了許文知那句“自欺欺人”的意思,低聲叫了眼前人的名字:“霍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