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黑暗中,一切靜寂,聽覺也跟着靈敏許多。
安東將軍夫人輕而易舉聽到了安東將軍死死壓抑着的哽咽,儘管他的嗓音聽着如常,似乎只是有些低緩。
安東將軍夫人心頭一酸,她轉身,黑暗中摸索着安東將軍的面頰,果真一片水跡。
“哎。”她低低嘆了一聲,似乎有些愧疚自己不該提及這個話題,伸手攬住了安東將軍的脊背,輕聲都:“沒事,都過去了。”
“唔。”安東將軍有些難以自抑,他緊緊抱住安東將軍府人,低低啜泣。
三十多年,他已經壓抑了三十多年,對這個話題閉口不談,可是他是真得愧疚。
“對不起,夫人,對不起,當年都是我的錯。”他哽咽着一個勁兒的道歉,五大三粗的漢子哭得像個稚童。
他平日裏總是笑呵呵,就是不樂也是精神颯爽,是個極開朗達觀之人,年老了,性子愈發豁達,甚至有些像個老頑童。
五十餘歲,他第一次如此失態。
安東將軍夫人亦是眼眸含淚,她屏息着,纖軟的玉手輕輕拍着肩頭的安東將軍,聲音溫柔煦暖,柔聲道:
“竣恪,真得沒事兒,都過去了。”
“可是我害的我們丟了大郎,也讓你不能再孕。”接着朦朧的月色,安東將軍凝視着安東將軍夫人溫婉嫻雅的面容,終於將壓在心中三十多年不敢面對的事情,說了出來。
安東將軍夫人抬手,手背輕輕為安東將軍抹了抹清淚,柳眉淑婉,柔聲道:
“不是你的錯,是我們都太年輕,再說,我們不是還有姝姝。”
三十多年前,安東將軍也才二十歲,正值血氣方剛的年齡,正值他與安東將軍夫人情投意合、恩愛纏綿之時,他隨軍出征,一連數月。
縱馬追星逐月,深夜歸來。
他坐在拔步床畔看着睡夢香甜的安東將軍夫人,在聽得她睡夢中呢喃“夫君”之時,鋪天蓋地的思念洶湧襲來。
他兇狠得噙住了安東將軍夫人的嬌唇,狠狠得親吻安東將軍夫人,手上也沒閑着,揉按着心心念念之處,恨得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一夜抵死纏綿。
他不顧安東將軍夫人低低的啜泣聲,不顧安東將軍夫人不想要的推卻,要了一次又一次,從夜中折騰到天色大亮,看着安東將軍夫人疲憊的睡顏放意猶未盡抱着安東將軍夫人入睡。
可,那時,他不知安東將軍夫人已然有孕。
他忘卻不了後來大盆大盆殷紅的鮮血,忘卻不了安東將軍夫人躺在床榻上蒼白的面容,更忘不了那團小小的小人。
“對不起,夫人。”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面頰簌簌掉落,安東將軍抽噎得全身顫抖。
安東將軍夫人心中又酸又澀,看慣了安東將軍平日裏的颯爽,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崩潰的安東將軍,她有了手足無措。
她輕輕撫着安東將軍的脊背。
思忖一瞬,安東將軍夫人輕輕又抱住安東將軍,讓他靠在自己的頸項上,放聲得哭。
有些事情壓在心裏才難受,說出來,哭出來,反而會好些,就如同曾經多次放聲大哭的自己,也慢慢釋懷了當年的事情。
隔壁,香香與顧恩澤不知今夜,他們觸動了安東將軍的傷心事。
此時,香香嬌軀被顧恩澤攬着前傾,嬌軟溫熱的嬌軀直直貼在顧恩澤身上。
他身上太燙。
香香有些不舒服,又似乎有些說不出的舒服,想退又想進,綿軟的柳腰無意識得左右扭動。
她摟着顧恩澤,閉着眼睛乖順得配合顧恩澤,任他親啄,嗓音情不自禁溢出嬌嬌媚媚的輕吟。
顧恩澤聽在耳中,動作一緩,灼燙的唇慢慢帶了些憐惜的意味,唇上的動作變得溫柔纏綿。
香香整個人沉迷在顧恩澤繾綣悱惻的唇齒中,整個身子團進了顧恩澤懷中,雙手不知不覺環住了顧恩澤。
“呼!”
顧恩澤猛得頓住,放開了香香。
他垂眸,看着雙目緊閉的香香,抿唇,為香香拉上拉香肩上鬆鬆垮垮的衣襟,緊緊抱住了香香。
他面頰貼在香香的頸項處,心口起伏,大口大口緩解略急促的呼吸:“呼!”
“夫君?”
香香不明所以,慢慢睜開了含煙帶水的秋瞳。
她歪頭凝視着顧恩澤。
她眼瞳中水汽迷濛,眼尾連着香腮泛着瀲灧的潮紅,瑩潤的櫻唇更加的艷麗飽滿,唇角還掛着旖旎的銀絲。
她身子軟成了一灘水,此時幽蜜之處更是水潤潤,她軟糯糯喚着顧恩澤,嬌軟的身子貼着顧恩澤,不自覺向著顧恩澤懷中團。
床笫之私的信號,顧恩澤曾與香香魚水甚歡,自是曉得。
可,此時他壓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自己心中同樣的渴求,緊緊抱着香香,大掌抬手撫了撫香香的脊背,溫聲安撫道:“乖。”
“為什麼?”香香委屈巴巴得癟了癟嘴吧,霧煞煞水濛濛的杏瞳嗔着顧恩澤。
身子又不自覺向著顧恩澤靠了靠,似乎只有他身上的溫暖才能緩解自己的難受。
這一下直接蹭到了顧恩澤的敏感之處。
“呃!”顧恩澤不自覺脊背一僵,從鼻翼中溢出一聲細微的悶哼。
他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轉開目光不敢再看香香旖旎妍麗的小臉,他怕自己剋制不住。
“三個月。”他聲音低啞,帶着撩人耳廓的磁性醇厚,抱着香香嬌軟溫香的身子緩解自己心中的呼吸,低聲解釋道:
“安東將軍專門囑咐我,前三個月不可以。”
“什麼三個月?”香香疑惑得望着顧恩澤,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顧恩澤垂眸,鳳眸打量着香香的小腹處,那裏還平平的,似是和以往沒有什麼區別。
香香注意到他的目光,愣了一瞬,狂然大悟,她小臉酡紅,瞪了顧恩澤一眼。
她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前些日子,安東將軍走後顧恩澤面色略有羞赧,自那后,顧恩澤夜中也只是僅僅抱着自己,束手束腳。
她還差點和顧恩澤鬧了彆扭,顧恩澤卻也不說安東將軍到底說了什麼。
香香低頭,沒想到他們會被長輩叮囑這些,一時面頰有些微紅。
她纖密濃翹的眉睫撲撲閃閃,杏眸中的秋波流轉,扁了扁嘴巴小聲反駁道:“以前……也沒……少做。”
這話別彆扭扭,卻讓顧恩澤亦想起前些日子兩人曾有的纏綿和魚水交融。
床榻上,錦被上,水池中,他拋棄以往的矜持和剋制,壓得懷中嬌人兒低低嬌泣,夜中叫了三四次的熱水,直到香香捶他與他生氣方止。
他以前性子清冷,對世人所說的紅顏美人無感,尤其聽得什麼“自此君王不早朝”更是嗤之以鼻。
可,自從有了香香,三翻四次耐不住她的撩拔,顧恩澤方解什麼是:“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那是以前不知道有了。”顧恩澤聲解釋道。
他不知道便罷了,知道了,便不得不謹慎一些。
萬不可存着什麼僥倖的心理,他抬手,大掌緩緩貼在香香身前,動作小心翼翼、珍而重之,似乎生怕一個力道不慎驚醒了腹中酣睡的小寶寶。
“現在知道了,便不能放肆。”他眉目溫柔,又解釋了一句。
香香也抬手,纖軟的小手貼着顧恩澤的大掌,與他一同撫住還平坦的地方,嘟了嘟櫻唇,睇了一眼顧恩澤,嗔道:“你不難受?”
說罷,她還用秋波瀲灧的大眼睛睨了睨顧恩澤某處。
她水靈靈的杏眸轉了轉,勾唇瞪了一眼顧恩澤,飛快抬手故意戳了一下。
“呃!”
顧恩澤急呼一聲,額角“啪嗒”落了一個汗珠,心口起伏,喉結上上下下的滾動。
他抬手將作怪的香香整個人抱在懷中,讓香香的脊背靠着的他的前膛,纖軟的嬌軀緊緊貼着自己,兩人成兩個緊貼的羹匙狀,親密無間。
他大掌覆在香香小手上,環抱着香香,與香香交頸而卧,蹭了蹭香香的頸項,緩道:
“抱着你,便不難受。”
他聲音低醇喑啞,在靜謐的夜中聽起了如同飲一口醇香的美酒,讓人不自覺醺醺然。
香香靠在他懷中,頸項扭扭,輕輕蹭了蹭顧恩澤的頸項,靠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眯着眼睛笑盈盈嗔道:“難受你也受着。”
兩人便這樣親昵交頸而卧,不一會兒,室中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顧恩澤細密的眉睫低垂,望着懷中燦若春華的嬌顏,微微頷首,在香香的額角輕輕印下唇瓣,亦慢慢閉上了眼眸。
一晃,天已大亮,日上三竿。
顧恩澤豁得一下睜開眼睛,卻看到香香側身托着香腮,目光溫柔,深情似水得望着他。
見他醒了,香香眉目含笑,旋身飛快得在他面頰啄了一下,美目流轉,顧盼生輝喚道:“夫君,早。”
“香香。”顧恩澤初醒,聲音還帶着細微的沙啞,他鳳眸慢慢盪開一抹清清淺淺的笑意,亦攬着香香,在她唇瓣輕啄一下,溫聲道。
這是一個非常純情的吻,沒有任何的旖旎和欲色,只有溫馨。
這是香香與顧恩澤約定的早安吻,一別經日,終於兩人可以一同互道“早安。”
“現在幾時了?”顧恩澤側眸望着明亮的窗棱,朝着香香低聲問道。
香香翻身下了錦榻,拎着裙角蓮步輕移,為顧恩澤斟了一杯溫茶,嫣然巧笑道:“辰時了。”
“這麼晚了。”顧恩澤第一起這麼晚,他接過香香手中的杯盞,小飲一口,低低喃道。
香香則不甚在意,她平日裏這時起都是早的,她接過杯盞,轉身送到桌案上,又為顧恩澤拿了一身衣袍,鼓着香腮認真道:
“夫君近日太累,多睡會兒也沒什麼。”
“嗯。”見她眸中的心疼和認真,顧恩澤輕笑一聲,慢慢點頭。
穿衣時嗅了嗅身上,顧恩澤眉心和鼻尖飛快得一蹙,看着香香有些尷尬道:“我先去沐浴。”
看着略帶嫌棄的表情,香香笑得前仰後合,只把顧恩澤笑得不敢抬眸,耳尖微微發熱。
等顧恩澤收拾妥當,已到了午膳時分。
用了午膳,顧恩澤帶着香香告別了安東將軍夫婦,一同回了衛將軍府。
香香與顧恩澤離開別院后,安東將軍夫婦收拾收拾也打算打道回府,卻不料剛打開別院的大門,迎面碰到正要敲門的東山王李慕。
“東山王,”安東將軍愣了一瞬,朝李慕拱手,啟唇笑道:“您來找小澤?”
安東將軍笑得和煦慈祥,因為李慕身為皇室嫡親卻沒有與顧恩澤刀刃相向,反而似乎幫着顧恩澤,讓安東將軍大為稱嘆。
李慕望着攜手而立、目光和煦的安東將軍夫婦一時噤聲,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不敢面對安東將軍夫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