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總裁都是蛇精病
幾個月前,程潛之還沒認識戚夏,更不知道戚夏這個人會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據什麼樣的地位。
初會那天是個炎炎夏夜。
整個夏天,上城東區的大排檔一條街都熱鬧非凡。酒客們彷彿是要把藏在身體裏的熱量一咕嚕全發散出去似的,毫不吝嗇地揮灑汗水與嗓門:
吆五喝六的划拳聲、唏唏唰唰的骰子聲,你來我往觥籌交錯的勸酒聲……種種聲響將炎熱的氣氛炒得更加熱烈。
突然,“四海春”大排檔那裏傳來“哐”地一聲大響,接着就是嘩啦啦地杯碟破碎的聲音。
有熱鬧看了!
能在大排檔光膀子喝酒的酒客都不是好相與的,再說這氣溫高得讓人心情浮躁,恨不能出點什麼刺激的事讓人發泄一番:
靠得近的酒客直接離開自己的桌子跑了過來,最不濟地也伸長了脖子往這方向看,待人圈兒圍了里三層外三層之後,不少人更是直接站到椅子、桌子上居高臨下地“觀戰”。
“四海春”幾個夏天的人氣也比不上這瞬間聚集起來的多。
程潛之安然坐在椅子上,彷彿里三層外三層圍觀他的人群不存在。
而在眾人眼中,這男人與當下的場景特別違和:
稜角分明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眼眸低垂亦無人知道他的情緒,可那一身的優雅與氣派,生生地將他與渾沌的人群分離出來。
明明周邊的環境悶熱又吵雜,可他坐得那麼安穩,安穩得就像是坐在高檔的酒店包間,安穩得就像眼前那張被掀翻的桌子和滿地的杯盆狼藉與他毫無關係。
來看熱鬧的人眾竟然有了短暫的靜默,人們似乎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位事主帶來的強大氣場。
程潛之當然不會知道,此晚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大排檔一條街上都流傳着他的“艷”名:
“那個居然是上城鑽石王老五中排名第二的‘誠意’集團總裁程潛之!”
“天啊,堂堂總裁大人為什麼會到我們這種小破地方來吃大排檔!”
“重點難道不是總裁大人竟然這麼帥嗎?你看那張臉,那大長腿……我去,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是豬嗎我居然沒拍下他的照片!”
…………
當然,當晚此刻,食客們並不知道這位從天而降的大帥哥是何方人士,知道他真實身份的,唯有掀了程潛之程大總裁桌子的小混混劉三得本人。
而此刻劉三得唯一的想法是:總裁果然都是蛇精病。
如果程潛之不是個蛇精病,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買他的一條腿?
誠然折條腿對劉三得這種專業碰瓷的混混來說,着實算不得什麼;反正每隔一年半載他都會用折條腿、斷條臂什麼的去換點“生活費”。
可,這麼主動地送上生意的貴人……劉三得表示他沒見過。
再者說,程總裁要買他的一條腿,他求之不得;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總裁大人竟然要他上去碰他老人家自己的瓷。
偏偏總裁老人家這一身的貴氣——程總裁怕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會吧?敢碰他的瓷,可得有多大的勇氣!
難怪說人家說得對:總裁都是蛇精病!劉三得最終下了如此結論。
可看在蛇精病……啊呸,程總裁給的錢夠多的份上,這活,他幹了!
仰頭灌下三瓶紅星二鍋頭,劉三得膀子一甩,大喇喇往程潛之面前一湊,雙手一掄,直接把大總裁的桌子掀了。
“嘩啦啦!”
桌子掀翻了,人群也聚過來了。
程潛之面無表情地解開一粒襯衫紐扣,扯了扯領口,一雙墨如深淵的眸子直視劉三得,緩緩地站了起來。
在冷氣機般的高個子男子氣勢威壓之下,原本表演着氣餡囂張小混混的劉三得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身周看熱鬧的人們亦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以程潛之為中心,“四海春”頓時變成了一個冰凍的旋渦。
但程潛之並不理會旁人的反應,緩緩地上前一步。
台本是預先設定好的:他將狠狠踹劉三得幾腳,不能太輕,也不能太重;達到司法鑒定的輕傷標準即可。
程潛之在心裏算計着,又踏出一步……
可惜,這一步他只踏了一半。
半步之外,有勁風挾裹而至!
程潛之學過一點搏擊術,感應到來自後背的襲擊,立即收回踏出的半步,生生地將身體擰了一個斜度,側身讓過對方撲過來的身軀。
同時長腿一伸,直向對方雙足絆去;心頭閃過一念:既然劉三得這棋子用不上,那麼就是你了,誰讓是你壞了大爺的好事!
沒想到對方身手竟也十分伶俐,雙足一躍便輕鬆地避開程潛之的反擊,在他與劉三得之間站定,笑吟吟地道:“天熱,大家都消消火!”
程潛之一撲而空,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閃過一道寒光:
來人牛仔T恤丸子頭,身後背着雙肩包,小臉被一副方型黑框眼鏡遮了大半、又被齊劉海遮了小半,面目模糊得丟在人堆里壓根找不出來。
對,“平平無奇”,就是程潛之對戚夏的第一印象;可就是這麼個怎麼看怎麼普通的女人,越眾而出,攔下他。
依程潛之的習性,向來是遇魔殺魔遇神殺神,可在這一刻,他竟然遲疑了:這女人面容平平無奇,架勢卻驚人,怕是寧可和他動手都不會讓開。
難道要逼他動手打女人?
就這麼一個遲疑,場面的局勢發生了變化。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地盤出事,“四海春”的老闆自然也是如此,見此良機,趕快點頭哈腰地向程潛之賠不是,一邊向夥計使眼色拉住劉三得。
兩下這麼一隔開,這架自然是打不起來了。
看客們眼見着一場熱鬧消於無形,不免心有遺憾,“嘩”地一聲作了鳥獸散,大排檔一條街重新回復了慣常的喧雜。
程潛之對老闆的奉承恍若未聞,他的目光依然盯在那女人身上,那眼神簡直是要在她身上剜個洞。
然而那女人卻無聲無息地,趁亂鑽進人群里、事了拂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