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對了,你叫什麼?”
懷中的女孩抬起頭深情地看着我。
我對這樣的注視十分不適應,一面迴避着她的目光,一面報上我的名字:“江余愁。”
“我叫楚心凌……你可以叫我楚楚。”
“你的名字很好聽,有一個台灣歌手就叫心凌,你是想向娛樂圈發展嗎?”
我想打破此刻的沉悶氣氛。
“不想。”
楚心凌的話語很果決,卻很微弱。
我意識到她身體極需要靜養,便關切地道:“你怎麼來的,我送你回家吧?”
“坐公交車。”
楚楚的話依然簡短。
我攙扶着她站起身,坐上了第一班去往市區的公交車。路上搭首班車的人很少,就是趕着上早班的人此時也正是吃早餐的時間,公交車在塞那陽光站牌前停下了,我隨着楚楚下了車。
“你的手機呢?”
楚楚輕聲道。
我摸索了一下,攤了攤手道:“跳海了。”
楚楚顯出愧疚的表情,拿出口紅在我手上寫出了一串數字,又不依不饒道:“你的號碼呢?”
我憑着記憶報出我的號碼,楚楚輸入了手機,然後道:“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我以後只為你活着,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我感覺到她話里的份量,不忍傷她的心,便點點頭,她目送我坐上公交車才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最後一次來到母校山海天大學,此時大學校園裏已經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刻,因為明天就是新生報道的日子,學校里所有的資源都發動起來了,為明天的迎新做着各種準備。
我在新的系辦公室找到輔導員張雅琴老師,她一頭中發,外罩一件白色外套,裏面是黑色教師套裙,顯得知性幹練,因為來自同一個城市,所以四年來她對我很照顧,我也當她是我的人生導師。
“張老師,我來是拿畢業證的。”
我說出了來意。
張老師從一堆文件中抽身出來,很好看的柳眉微蹙了蹙,便引我到了走廊的盡頭,我忽然感覺心在往下沉,果然我聽到她秀氣的聲音道:“江余愁,你的畢業證學校目前還不能給你?”
“為什麼啊?……我已經訂好了今晚的火車票了!”
張老師沒有看我,轉身看了看校園中那貼有“歡迎新同學”的紅燈籠道:“你的助學貸款還有兩萬沒還吧?”
“不是畢業兩年……”
我囁嚅着。
“本來政策是這樣,可是很多都成了學校的不良資產……”
“我什麼時候能拿到畢業證?”
“我盡量和學校爭取,錢的事我也會和你一起想辦法……這是一千塊錢,你先去租個房子!”
“我有錢。”
我推開張老師拿錢的手,瘋狂地衝出了行政樓,我不願讓人看到我奪眶而出的眼淚。
……
我拖着昨天就打包好的行李出了學校門,看來家是回不去了,現在簽約首先看的就是畢業證,我忽然想到一個去處。
我去火車站將票退了,便坐上十七路公交車向終點站駛去,下車后,走了十幾分鐘就聽到那熟悉的波浪拍打海岸的聲音,一條碎石鋪成的路赫然在綠松林中伸展開,路的盡頭有一幢海濱別墅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了。
這幢別墅是我用一元錢從拍賣會上拍來的,但我覺得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也僅來過有數的幾次,有時候我甚至都忘了還有這樣一幢房子,可是今天當我無處可去時,這裏就是我惟一的落腳點。
我取過鑰匙扭開鎖后就走了進去,這裏氛圍似乎和以前一樣,只是地上的落葉好像被人清掃過,庭中的綠植也被精心修剪了,噴水池中的泉水又復噴了,假山前的滿天星也開滿了山崗。
我正感覺到詫異,突然一頭龐然大物就像火車頭一般從一旁的屋子裏直躥出來,發出駭人的叫喊:“汪汪汪——”
我本能地後退,就想奪路而逃,可還是晚了,我已經被那凌厲的身子撲在身下,可能下一刻我就會成了狗嘴中的午餐。
“大黃不可……”
隨着一聲斷喝,那惡犬就停止了攻擊,乖乖地退到了主人身後。
我心有餘悸地爬起來,感覺渾身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麼到這裏來了,阿黃它不認識你,它會傷害你的?”
一個猶如正午海風拂過山崗般溫暖的聲音說道,可是那聲音馬上又變得冷冰冰了:“怎麼是你?”
我定了定神,才發現眼前站着的正是那個在海邊見了兩面的少女,那獒犬此時溫順地蹲在她的身旁,可個頭仍然幾乎和她一樣高。
此時她穿着一套居家的衣服,頭上裹着頭巾,手裏拿着一個花鋤,似乎要打理院中的花草。雖然穿着樸素的衣服,可是仍然掩映不住她那出眾的氣質和風華絕代的美貌。
“我……我來看看……”
我實在不好意思說我是這裏的主人。
那少女不解地看着我,目光又落在我身旁的行李上,不解地問道:“你是在找旅館嗎?”
“那個……我……這個房子產權是我的……”
我終於鼓足勇氣說道。
少女的目光更犀利了,那獒犬似乎與主人心有靈犀,屈着後腿一副隨時撲上來的架勢。
我見勢不妙忙從行李里取過一份《拍賣合同》連同《公證書》一起遞了過去。
少女只看一眼就皺起了眉頭,看着看着淚水就流了下來,我看着她發顫的身子,心裏一酸道:“外面風大,我扶你到屋裏歇會吧?”
少女沒有說話,可當我扶着她時,她也沒有拒絕,我一進屋趕忙關上了門,生怕那個惡魔撲進來。
我將女孩扶在沙發上坐好,又找來冰糖和梨,將鳳梨榨成汁,用開水沖泡了一碗冰糖雪梨,用兩個碗來回倒着,等涼了些才遞到女孩面前,道:“趁熱喝了吧,養神!”
女孩看完了那些文件,失神地看了我一會,才接過來喝了幾口,似乎很不合胃口,又放下了。
我不忍心自己的勞動成果這麼被糟蹋,就端過那大半碗冰糖雪梨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女孩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眼中泛過光芒,終於沒有說什麼。
我將碗放下,正色道:“你都看到了,我沒有騙你,我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女孩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道:“你以前算是吧。”
“什麼算是吧?”
女孩拿過一個放大鏡,將合同翻到《附錄》的部分,說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有眼睛。”
“在縫裏。”
我不耐煩地接過放大鏡,果然在《附錄》第十七條和第十九條中間還遺漏了一條,在放大鏡下現了形,在中縫位置赫然寫着第十八條:“不許更改屋子裏外的格局,否則將受重罰”
可是重罰是什麼?沒有下文,可也沒有點句號。
我感覺這就是一個坑。
“我並沒有改變屋子格局啊?”
我辯解道。
“你有多久沒來了?屋外的落葉你掃了嗎?海眼泉你清了嗎?……”
“這?”
“你哪裏像個主人?”
“你說我不是主人,難道你是這裏的主人?”
女孩沒有說話,從桌上的手提包里取過鑰匙,打開了那扇我從來也不曾打開的門。
這是一間公主房:裏面的裝修都是粉紅色的,滿滿的少女感;靠牆是一架鋼琴,半面是照片牆,照片里一半的主角是我旁邊的女孩,而床頭是一張獎狀,獎狀的前三個字是“海逸星”。
原來她叫海逸星!
“考證完了嗎?”
海逸星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樣。
“我不管,反正我要住在這裏。我現在無家可歸了,你總不能讓我流落街頭吧?”
“你可以去租房子啊?”
“租房子不要錢啊?並且明明我有這房子的產權,要租房子也是你去租房。”
“要我打110嗎?”
“你打啊?”
我突然有些莫名地惱怒,不是因為海逸星,可能是今天一系列不順情緒突然井噴般爆發了吧。
我一下撲倒在那柔軟的床上,身心瞬間被溫暖包裹,可口中仍然充滿了憤恨:“叫法官來我也不怕。我都現場公證了!”
“麻煩你放紳士些,不要睡陌生女孩的床!”
說著,海逸星就拚命把我從床上往下拽。
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不知哪來這麼大力氣,我被她拽起來半個身子。
我也覺得自己太無賴,就配合著被她生拉硬拽到外面的沙發上。
“是你讓我進你的房間的。”
“我讓你睡我的床了嗎?”
“反正我不管……我剛來你們家,大黃就對我實施身心上的雙重傷害……我不應該被如此對待……”
我說著,一面輕捂着臉上被狗爪子抓破的傷口。
“我要求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並保留追償心靈創傷費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