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董府白事
十二月初九，汕城的天空陰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會下雨。
南邊的董府，此時掛上了白綾，全府上下皆披着麻衣，丫環僕人還戴着孝，從裏到外均是一股悲傷的氣息。
江鴻匆匆趕到，看到這樣的陣勢，大腦中一片空白。
還是……來晚了。
江鴻本以為，在婚禮當天還是有希望挽回的，最壞的打算就是帶着董芝蘭逃婚。
可沒想到她還是沒能等來，在昨晚便服毒自盡。
江鴻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自責，若他能夠重視，就不會……
可回想起來，他似乎也已足夠重視，只是在雪風城與她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他不禁問自己，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選擇回去？
就算不得不回，還會不會選擇去救馬愈？
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止，揮之不去，一直到他走進了董府，來到大廳的靈堂之上，他的腦子依舊是懵的。
“江公子。”
江鴻木訥的循聲望去，看到的是身穿麻衣的董惠。
“二公子，在下……”
“江公子，舍妹留下遺言，若您來了，務必見她最後一面。”
聽到這句話，江鴻心中一緊，“在下……何德何能，受董姑娘如此錯愛……”
董惠皺了皺眉，看了眼四周，小聲道，“還請江公子，滿足舍妹的這一心愿。”
“這是自然，請二公子帶路。”
董惠領着江鴻，穿過靈堂，來到後堂的停靈之處。
按照規矩，剛去世的屍體，會放在棺材中停屍七天，期間有些至親之人若從外地趕來，可以見最後一面。
七日後，封棺下葬，這便是所謂的“頭七”。
董芝蘭在遺言中，要求江鴻去見她最後一面，便是將他當作了至親之人。
江鴻受寵若驚，更多的卻是受之有愧。
兩人進入停靈間，董惠小心的關上房門，“江公子……”
江鴻沒有理會，徑直來到棺材前，卻見棺內的董芝蘭靜靜的躺着，臉上薄施脂粉，沉靜之中帶着別樣的美感，絲毫不像是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
“董姑娘……我對不起你……”江鴻手扶棺材的邊緣，強忍着心中的悲憤。
董惠見他這幅表情，欲言又止，不禁也紅了眼眶。
兩個大男人佇立在董芝蘭身邊，欲哭無淚，過了半晌，卻始終未能回神。
“江公子，原來你這麼在乎我？”
“那是自然，董姑娘，在下與你相識一場，互為知己，只可惜……”
說到這，江鴻猛地抬頭，卻見棺材裏的董芝蘭，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衝著他露出了玩味的神情。
江鴻的第一反應自然是詐屍，但很快就被理智拉回到了現實。
“董姑娘！你……你還活着？！”
“當然！說好了等你回來，我怎麼會輕易尋死呢？”
江鴻上下打量着她，回想起剛剛的自己，彷彿被人結結實實的整了一頓，轉而對董惠埋怨道，“二公子！你早就知道董姑娘沒死，是不是？”
董惠歉然道，“準確說來，知道這事的，只有這間屋子裏的，你，我，芝蘭，三人。”
“那你剛才怎麼不告訴我？”
“在下看你……用情至深，實是不忍打擾。”
什麼用情至深，分明是愧疚心切！
江鴻無奈的看了看董惠，又看看棺材裏的這位，這對兄妹不但長着幾乎相同的臉，就連着滿是惡作劇的心，也是一模一樣！
“你們倆，一個咒自己死，一個咒妹妹死，你們這到底是做什麼呢！”
董芝蘭看出他帶了些怒氣，不由得有些心慌，對董惠說道，“二哥，我有些餓了，拿些吃的來吧。”
董惠看了看二人，心領神會，“好，你們好好聊聊。”
待他出了門，董芝蘭這才說道，“江公子……這事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可我也是沒了辦法……
眼看婚期將至，可江公子你遲遲未回，我只好出此下策……”
江鴻也知道自己理虧，畢竟沒有對她足夠重視，尤其是剛剛江鴻真的以為她自盡身亡，現在簡直像是她死裏逃生，這讓江鴻鬆了一大口氣。
現在來看，這雖然看起來是荒誕了些，可這也不失為是上策。
“你這招可是真妙，這下可不怕被逼婚了，直接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董芝蘭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沒那麼傻，不會真的自尋短見！這下我爹可就不能再逼我嫁人了！”
“想的倒是挺好，可停棺七天之後呢？你埋是不埋？”
“這些我也早已想到，七天之內，若爹他心有悔意，我就‘復活’與他相見。但若……還是一意孤行，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這倒是個辦法，可仍是太過荒誕。
不過相比起直接不告而別，這招假死之法倒是能避免南北的紛爭。
可她似乎忘記了一點。
“你有沒有想過，如今南北戰事，是由兩邊的王爺挑起的，令尊與北城主的聯姻，完全是做給王爺們看的。
如今你一‘死’，兩位城主便再無拒絕開戰的理由，只怕在王爺們的壓迫之下，必然會挑起戰爭！”
“……”董芝蘭秀眉蹙起，雙目佈滿愁雲，顯然是沒想到這層利害關係。
她想的簡單，以為南北的戰爭是北城主挑起的，父親只是為了討好北城主，這才用自己的女兒當作獻媚之禮。
沒曾想，居然是冀青二州的兩位王爺，在背後施壓，而這場聯姻，是父親與北城主的權宜之計。
聽他這麼一解釋，董芝蘭瞬間有些慌亂，“那我該怎麼辦？要不……我現在就出去，與家父說清楚！”
江鴻趕忙將蠢蠢欲動的董芝蘭按回進棺材裏，苦笑着說道，“兩位王爺正愁找不到開戰的理由，你發喪的消息早已遍佈全城，此時出面，只會給他們留下口實。”
這下董芝蘭徹底慌了，彷彿終於知道自己闖下了一個大禍！
“那我……究竟該怎麼辦啊！”
她的語氣，已隱約帶了些哭腔。
江鴻知道她雖然這事做的欠考慮，但她本心不壞，也不希望南北的百姓因她遭殃，在戰火中失去家園。
江鴻略一思索，很快便得到一個答案：“你先繼續裝死，待我想個辦法，能不能既不讓你嫁進柯府，又不使南北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