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坐了一會,一桌子人拚命跟顧垂宇找着話題,首桌的總算髮現人不見了,叫了人把他請回去,顧垂宇笑笑站了起來,不期然也將商凈一同拉了起來,“走吧,有個人引見給你認識認識。”
商凈沒法子說不,皮笑肉不笑地跟着走了。眾人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頓時八卦迭起。
還以為顧垂宇是找了借口,沒料到他真回酒桌上為她引見了一個人,“商凈,這位是S市日報社的總編大人,本城的無冕之王,你得叫他許叔叔。”
商凈定睛一看,是個四五十歲的粗壯男人,頭髮灰白,鼻樑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渾身散發著文人特有的斯文氣質,“您好。”她不解顧垂宇為何介紹報社總編給她認識,但還是禮貌地打招呼。
許智輝也有些意外,但畢竟是老江湖,他客氣地回以一笑。
顧垂宇讓商凈坐他身邊,笑道:“你許叔叔是曾經也是部隊裏頭出來的,現在也留了許多轉業的優秀士官在他那兒工作。”
許智輝一聽就明白了,他立刻感興趣地問:“小姑娘也是部隊的?”
“是的,顧總。”商凈端坐點頭。
顧垂宇為她要來一副碗筷,體貼地幫她倒茶時被她制止了,“顧總,謝謝您,我自己來。”她站起來表示受之不恭。
顧垂宇也沒勉強,將茶壺遞給給她,對許智輝輕笑,“今天下午說重了兩句,正鬧性子呢。”
商凈暗地深呼吸兩口,告誡自己這兒是公眾場合。
許智輝表情不變,“姑娘家的臉皮薄,顧總得憐香惜玉啊。”
“是我不對,讓許總看笑話了。”
“顧總再說下去我都無地自容了。”商凈為他們將茶水添滿,“上級教導下屬是為下屬好,我連這點都不懂也就太不識好歹了。”
“小姑娘還是明白的。”許智輝哈哈一笑,看向顧垂宇,“年紀輕輕挺懂事兒,顧總,你手下人才濟濟啊,我要是多幾個這樣的生力軍就好了。”
“哈哈,許總這麼看得起,商凈,這杯酒你得敬許總才行。”
於是兩人碰杯飲盡,算是正式見過了。
再應酬了一回,顧垂宇推了第二波的邀約,起身與商凈一同離開,小黃正打了方向盤往顧垂宇家裏去,卻聽得他說道:“去御海會所喝杯茶去去酒氣。”
“是。”小黃立刻換了方向,關心地問,“顧總您今晚又喝多了?”
“呵呵,是喝多了點。”
耳邊飄着兩人對話,商凈看着窗外流動的夜景,心思莫名有些躁動。
到了地方,小黃怕打擾顧垂宇清靜沒跟進去,商凈作為保鏢沒有法子與他一同進了會所。
顧垂宇要了間包廂,沒讓婀娜的茶侍沖茶,只要了一壺龍井,親自倒進兩個紫砂杯。
商凈見茶侍離開,道:“顧總,我在外面守着。”
“凈凈,來,坐。”顧垂宇靠在古色古香的黃梨花木椅上,慵懶地支着太陽穴笑着注視着她,“我有事跟你說。”
商凈突地有些無力。如果可以,她真不願意跟顧垂宇作對,正如今天,他們明明還處於矛盾中,甚至不用面對面,他就能三兩句將事情給解決了,到頭來她還非得順着梯子下才行。
“有什麼事嗎?顧總。”她在他面前端坐。
顧垂宇讓她喝了杯茶,一邊為她添滿一邊開口,“你覺着記者這份職業怎麼樣?”
又是介紹報社老總又是問職業,商凈一時沒搞懂他在想什麼,“挺好。”
“你喜歡嗎?”
“顧總要幫我介紹個青年才俊?”商凈反守為攻。
顧垂宇從胸膛震出笑意,別有深意地凝視着她沒說話。
“……看樣子不是。”商凈後悔自己衝動了,“那麼您到底想問什麼呢?”
顧垂宇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我其實想問,你願不願意去報社工作。”
“我還在當保鏢。”
“可以換的嘛。”
“為什麼建議我去報社?”
“保鏢生活對姑娘家來說不是苦了點?而且你有事就沖在前頭,我實在放心不下你的安全。”
商凈沉默了片刻,道:“謝謝您的好意,可是我暫時沒有換工作的打算。”
“你一個女兒家,換工作是遲早的事,與其在這裏待着,還不如提前找份安穩閑適的工作。”顧垂宇幫她分析,“更重要的是,在單位工作比在這兒自由了許多,你回去看父母都方便點。”
最後一點着實把商凈打動了,但她立刻恢復平靜,“您說得也有道理,但是我有我的打算,還是謝謝您。”
“你是不想欠我的人情?”顧垂宇輕笑,“剛剛你也看到了,許總很賞識你,況且他是個怪脾氣,要是對不了他的眼,別人再怎麼求也沒用,我其實就當了介紹人的角色。”
“報社是熱餑餑的部門。”商凈也對這些事有些了解。
“你都以命保我安全了,我回點小禮也是應該的。”
“保護您是我的工作,你不必上心。”她頓了頓,又添了一句,“換作是任何人我都會這麼做的。”
顧垂宇笑了笑,也不勉強,“行吧,你不願意就算了,不過我希望你回去考慮一下。”
“我會的,多謝您,顧總。”
“下了班叫我名字就行。”
商凈唇角扯了扯,“那叫叔叔?”
顧垂宇無所謂地笑笑,凝視她和藹地建議,“叫聲試試?”
“……嘿嘿。”生命寶貴,遠離禽獸。
兩人坐了一會,聽着室內流轉的悠揚琵琶聲,沒怎麼說話,倒也寧靜祥和,喝完了一壺茶,顧垂宇也沒續,放下杯子道:“走吧,酒氣散了應該遇不上推銷員了。”
“啥?”推銷員?
“咦?你不知道嗎?有個同事前段日子喝酒凌晨回家,妻子問他怎麼那麼晚,他說有兩個推銷員一直糾纏他不放,妻子問他被推銷了什麼,然後那個同事說……”顧垂宇頓了一頓,看向她勾了勾唇,“他們問他是要錢還是要命。”
商凈愣了一愣,然後又些啼笑皆非地噴了一聲,“冷死了……”她一邊吐槽一邊卻忍俊不禁地捂嘴而笑,快饒了她吧,怎麼突然說這麼個笑話,注視他那張還顯得有些無辜的臉,笑穴突然被打開,她笑得前俯後仰,要錢還是要命?
這姑娘可真容易樂。感染了她的笑聲,顧垂宇突然也覺得挺好笑,“姑娘,你買點啥?”
“哎喲,再別說了。”商凈知道自己大笑起來停不住,捧着肚子阻止他的企圖。
“買點錢,還是買點命?”
“求你了。”商凈差點岔氣,她扶着桌子站起來,“咱們快走吧。”
顧垂宇隨着她站起來,還不打算放過她,在她打開門的時候將門一手抵住,“姑娘,別急着走啊。”
“小黃還在等啊。”商凈笑着拿出司機當擋箭牌,拉着門環卻沒能拉動。
因為那手用了力。
她的笑漸漸止住。
音樂驟停,室內突地陷入沉默,顧垂宇的手臂抵在她的頭上,胸膛靠着她的後背,商凈低着頭握緊了門環。
顧垂宇沒有說話,微低的呼吸拂過她的後頸,讓人心癢難耐。
琴聲再起,卻是婉轉長情。
商凈手一抖,驀地使勁拉開竹門,“顧總,我們回吧。”她跨出門,聲音與平常無異。
顧垂宇被震開,也並無惱怒,輕笑一聲,擺了擺手臂,“行,回吧。”
最終顧垂宇先送了商凈回公司的宿舍樓——他的住處有警察二十四小時監控,並不需要她同住保護——待商凈準備上樓,他降下車窗,“晚安,商凈,做個好夢。”
商凈拉開唇角,“晚安,顧總。”
她目送黑色轎車遠去,卻漸漸皺起了眉頭。
而車內的顧垂宇靠在椅背上假寐,沉默許久,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小黃看一眼後視鏡,咧開嘴問道:“顧總,有好事情啊?”
顧垂宇睜開眼,輕笑着望向窗外,“是啊,好事情。”
多久沒玩這種小孩式的戀愛遊戲了?居然感覺很新鮮,很……有趣?
只是,不要讓他等太久啊,商凈。
想起那張燦爛的笑臉,唇角又不禁勾起了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