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廢舊教室的驚喜
待董明走後,明希上前道:“我幫你一起擦。”
“不用!”江弋槐直言拒絕,她介意的難道只是擦那一塊黑板而已嗎?倘若明希明白,那剛才就不會一言不發,他和每一個所謂的優等生一樣,覺得這一切只是理所當然,他們理所當然地不用值日,而像她這樣的差生就理所當然地要被老師指來喝去。
她本以為那只是普通的白.粉筆而已,誰知她拿板擦用硬生生能給黑板擦掉一層皮的力度擦去,只是將原本黑板因空置多年落得灰擦了個乾乾淨淨,大寫的白色筆跡非但沒有消褪絲毫,反而因為黑板的襯托,顯得愈發醒目。
不幹了!她反手將板擦一摔,鎖門回了教室,人剛在位置上坐下,只見關攸攸捏着鼻子,一臉鄙夷道:“剛從工地回來?”
“沒見過灰?第一次來參觀地球?”
“人地球可不給你背這個鍋,人家灰大了還知道下場雨清洗清洗。我尋思接地氣是好的,可沒讓你直接進地府吧?”
“可別,我可不敢上你家做客。”
江弋槐和關攸攸正打得火熱,坐在講台寫作業的明希忽然開口管紀律:“開始上自習了,請大家保持安靜。”
她和關攸攸各自低頭看書,不知為何,她心裏忽然生起一股無名火,看書也不是書、題也不成題,索性一拍桌子背着東西上那個走廊盡頭的教室去了。她把摞在一起的桌椅一張張排好,又是掃地、又是拖地,然後又把桌椅都擦了一遍,除過後黑板上的“劉海山大傻逼”之外,這儼然成了一間全新教室。
她永遠不會讓自己變成那些所謂的優等生的討厭嘴臉,但這次並不是用罷學的方式,她要讓那些人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優越感到底有多可悲。
一連幾日,江弋槐和幾個後座鄰居的話肉眼可見地日漸變少,和楚江川說話無非是問題,至於關攸攸和趙長煦則徹底淪落為點頭之交。白天聽課還老老實實在教室,只要上自習,她就背着東西躲清凈。
這日下午,江弋槐仍舊背起書包要走,臨行時才發覺桌上的鑰匙不見了,她在背包、抽屜里都翻找了一遍,確認沒有找到,於是問道:“有人見我的鑰匙了嗎?”
關攸攸聞聲倒是比被直接提問的楚江川還積極,轉過來道:“鑰匙沒有,禮花倒可以去買上兩炮慶祝一下。這麼多天我還當你喪失語言功能了呢,說說吧,都上哪躲懶去了?”
“對牛彈琴。”江弋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哈哈,長煦哥哥可給我講過這個詞,你罵你自己。”
誰知這時趙長煦正好從後門進來,撞上這一幕,將手上的水珠往關攸攸臉上甩,笑說:“我跟你講那些正經的沒見記住一個,歪門邪道的倒是會活學活用。”
關攸攸躲閃着仍厚着臉皮道:“我可全當長煦哥哥在誇我啦。”
“對不起,草率了,我還對牛彈琴,我就該庖丁解牛。”江弋槐自知這群鄰居是不靠譜的,於是也不再問他們,準備直接去那教室看看,大不了翻窗進去,鑰匙之後再找也成。
她一出門恰好碰上明希迎面而來,她別開臉看向走廊外側,假裝沒看到他,明希卻主動問道:“你又要去那個教室自習嗎?”
“這就叫塞翁失馬,表面上看我是被安排去擦黑板,實際上獲得的是vip專屬自習室,清凈還不用被人叨叨,可遇不可求。”江弋槐說著,露出個自我陶醉的表情。
“你果然是生氣我那天說了你,”明希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聽到了她的發言之後,忽然放心下來,由是反應在臉上的有把握的神態,“我並不是針對你,當時班裏有幾處都在竊竊私語,而且董老師就在後門向里看,所以我才不得不提醒一句。”
“那我還得謝謝你咯,謝謝明大班長!”江弋槐並不領情,只是急於脫身,所以才裝腔作勢地笑說著,隨後便趕着轉去走廊的盡頭,她只是抱着試一下的念頭隨手拉了下門把手,只見鐵門吱呀一聲被輕易拉開。她一面撓頭,心裏疑惑,自己居然會忘記鎖門?一面又產生了鬧鬼的念頭。
直到她把東西在一張桌子上放好,手裏的簽字筆也已經就位,正要開始寫作業,偶然抬頭才忽然發現前黑板上用白.粉筆工整地抄錄了一首《蘭亭集序》。她不禁走上講台一字一句仔細研讀,之後又轉身去看粉筆盒,裏面全新的粉筆中唯一一支用掉大半的顯得突兀極了。她將那支粉筆握在指間,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溫度。
她急忙三兩步跑回座位,將語文總複習資料翻出來,找到那篇文章,又是看原文又是看解析,她還從沒有這麼迫切地想要讀懂一篇古文,無奈的是教輔資料的解析是不能把飯嚼好了喂進人的嘴裏的,那些東西到底是用來應試的,每字每句都因為過分嚴謹,而顯得生硬刻板且淺嘗輒止。但她卻從大段大句文字中感受到一種近乎朦朧的情感,“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人生尚且在俯仰之間,“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是喜,念及“死生亦大矣”又轉而化為悲,由此可見悲喜更是此一時彼一時,這樣的悲喜之事置於人生是微不足道的,置於人類的歷史觀中更是不值一提。在這樣的格局之中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夠釋然的呢?
她只體會一二,卻已覺得快然自得,自此她再也沒躲去那間教室,能和幾個鄰居一起學習,學煩了打趣幾句,已然是最愜意的生活了。
一日課間操,郝楠楠就站在江弋槐旁邊,忽然問起:“槐寶,你跟趙長煦是不是關係挺好的?”
“還行,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隨便問問,”郝楠楠頓了頓,又問,“待會下操能不能跟我去個地方?”
“哪啊?怎麼神神秘秘的,不會又在想法坑我吧?”江弋槐開玩笑着說。
“絕對不是,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