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美女老師
翌日,江弋槐像往常一樣爬樓梯,不知為何腳下總是不受控制地有節奏地輕跳,心裏也感覺輕飄飄的,似乎上學也不見得是一件那麼苦不堪言的差事了,她甚至還有些期待,卻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她在位置上坐下,心想將語文課本隨意翻開一頁裝樣子,卻不知不覺停在了琵琶行那一頁。
明希背着包在她之後.進了教室,並沒與她的目光交匯,只是平平淡淡地坐在座位上整理課本和念書而已。
她亦將目光移到自己的課本上,不過那充其量只能算是裝學而已。
奇怪了,分明還是老樣子啊?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這是要憋死她嗎?那個紙條上的內容真的是他寫的嗎?
江弋槐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裏一場無聲的辯論賽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
死江弋棘,內容該不是他捏造來整蠱自己的吧!
不對,那貨不該知道她周考的情況才對。
她忽然用力拍自己的後頸,對了,紙條被自己當著他的面扔掉了,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其實看到了內容才對!
那怎麼辦……要不要提醒提醒他?哦對,琵琶行琵琶行!
她像是找到救星一樣,坐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隨便撿了一句抑揚頓挫地念:“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誰知一句話畢,原本也在念書的明希反倒閉上了嘴。
江弋槐伸手掩住雙眼欲哭無淚,怎麼偏撿了這一句啊,她不是真的想說無聲勝有聲啊!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怎麼辦?
還能怎麼補救啊?
“明……那個,同桌……”不能說不能說,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昨天背着他把扔掉的作業條撿了回來,那多沒面子啊!
“嗯?”明希應答道。
大約過了半分鐘,江弋槐心中的兩派還未斗出個伯仲,下課鈴先宛如一道驚雷,劃破了寧靜的空氣。
明希已經起身準備出門,江弋槐暗自嘆了一口氣,換了英語書,心想為自己唱一首涼涼,還是繼續混日子吧。
這時趙長煦正從江弋槐桌邊路過,舉着個作業本,道:“你數學作業怎麼交到我這兒來了?幫你給宋怡婧了。”
正好走到後門口的明希頓了頓,竟回頭看了江弋槐一眼,只是飛快地掃了一眼,而後又出門去了。
江弋槐耷拉着腦袋,招招手示意隨他去吧,反正她是沒心勁再考慮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經過心情上這一場大起大落,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個精光,覺得教室里空氣稀薄,於是起身準備掛在走廊的圍欄透透氣。
她前腳才跨出後門,“砰——”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她眼前直冒星星,巨大的衝力讓她扶着門框才不至於摔倒,繼而臉頰火辣辣的疼。
若是放在平時,她一定已經破口大罵了,此時卻默然不語,神情也不顯露出憤怒,只是平淡而已。
扔球的正是翹早讀打球的關攸攸,眼看砸了人,連忙跑到跟前,再一看砸的不是別人,正是江弋槐,這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氣,道:“哎呦,還好是你,是你我就放心了,剛剛嚇死我了。”
江弋槐仍舊不說話。
關攸攸原本還在開玩笑,他設想如果不出意外,以江弋槐的脾氣,這會就該伸手打他了。可等了好一會,她仍舊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令他在心中開始打鼓。
“喂,生氣了?”他試探着問,“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這樣……”他從地上撿起籃球,硬往江弋槐手裏塞,“你砸我一下好不好,挑籃也成、三步上籃也罷,暴扣……暴扣要不就算了?”
江弋槐仍舊不理他。
關攸攸咬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暴扣也成!”說罷見她仍沒回應,神色變得緊張起來,扔下球攀着她打量起來,“該不是砸壞了吧?”
他扔下籃球,抓着江弋槐的胳膊,預備讓她搭着自己的肩膀,送她去醫務室。江弋槐感覺被拉扯得難受,這才有了反應。她有些嫌煩地推開關攸攸:“你別扒拉我!”
見到老祖宗終於說話了,關攸攸在心裏鬆了一口氣,繼而又覺得委屈:“好好好,我不扒拉你,我走,行了吧?”
關攸攸彎腰拾起籃球,悶悶不樂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只剩江弋槐一人在走廊里失魂落魄。她覺得心裏更不是滋味了,與剛才這一砸無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這麼陰鬱,連帶着想不通從前的自己為什麼可以成天沒心沒肺地傻樂?
她把這些都歸咎於明希,她既給了他樓梯,是他自己不肯下,該做的都做了,結果就不必耿耿於懷。她在心中勸慰自己,這樣抑鬱麻木的自己,她一點也不喜歡。
關攸攸這一球似乎將她給砸醒了,翹課打球、在走廊里打鬧,這才是她的世界,像明希那樣過三好學生的生活,她做不到,倘若真的做到了,那樣的她還能是她嗎?
在心裏豁然開朗的她,愈發覺得臉上的傷生疼。她一手攥着筆,死亡凝視關攸攸的背影,恨不得用筆把他鑽成篩子。
原本的英語老師這幾天有事不在,是個年輕的女老師臨時來上課,據說是清純可人、氣質高雅的美女。班裏那些平時愛吵吵的男生,此時都翻着書裝出一副好學的樣子,期待着新老師的到來。
放眼望去全教室最另類的還數關攸攸,他似乎按捺不住自己躁動的手,一直在撥弄腳下放着的籃球。
江弋槐愈發看他不順眼,突然心生一計。她雙手扶着凳子,讓自己的腿儘力伸長,在正好能碰到籃球的一刻突然發力,將他的球一腳踢了出去。
關攸攸原本還在有節奏地拍球,此時突然手下一空,整個人因為慣性也跟着差點跌落下去。籃球滾出過道撞在教室前壁,他堅信這必是江弋槐所為,擺出惡狠狠的表情回頭看她,她則笑得前仰後合。
關攸攸貓着腰溜到第一排撿球,正要伸手,一雙踩着女士小皮鞋的腳映入他的眼帘,掩耳盜鈴是不行的,他只得緩緩抬頭,一面將籃球掩人耳目地藏在身後。他的視線一點點向上移動,從淺灰色的長裙,到粉色的小襯衫,白皙纖細的脖頸,再向上是一張帶着淺淺微笑的秀氣臉龐。
完了完了,從外貌形象到性格氣質、從行為習慣到意識三觀這壓根就是他的理想型啊,概括之就是江弋槐的反義詞!
在這個肅殺的十月,老天爺為他吹起了一陣和煦的春風。
“別藏了,我不收你的球。”老師笑得更燦爛了一點,眼裏透露着和善與溫柔,引得他也不由得面帶微笑,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
“回去聽課吧。”老師又道。
關攸攸對機會的拿捏一向穩准狠,這無關球場還是情場。他宛若戲精上身,收斂笑容,微微蹙眉:“腳麻了……”
他十分自然地向老師伸出求助之手,老師露出尷尬的笑,伸手正預備抓他的袖子,卻被他看準時機反手抓住老師的手,嘴裏不忘討巧:“謝謝老師!”
在關攸攸從課桌之間的過道走回座位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來自全班男生羨慕妒忌的目光。江弋槐也不由得沖他豎起大拇指,簡直就是夏天裏求偶的癩蛤蟆,您還能再噁心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