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要交往?
善於交際的人真的好厲害,在一群人中像是會發光一樣。
為什麼有些人能在台上那麼張揚,張揚的跟發情期的雄孔雀一樣?
他們都好厲害。我絕對做不到。
為什麼我就算做好了自己的事,也總會有人指責我孤僻,不合群?
我這樣的人估計也就這樣吧,與那些天生帶光的那種人肯定比不了、
為什麼我一定要上台?為什麼我一定要做這種無聊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就是這樣無聊的事,我也想做好啊。
我會做的好么,如果不好會被嘲笑嗎?
如果結果不好我還不如不上。
小的時候,上過一次講台,發生了什麼好像已經不記得了。
只知道我好像犯錯了。
只知道台下的人都在鬨笑。
只知道老師在阻止,但他們還是在笑,笑得更大聲了。
只知道我在台上···哭了。
這到底是幾年前的事情,為什麼我還把這段恥辱的過往記得那麼清楚。
啊,可能是我永遠都忘不了那種羞恥的感覺吧。
可能是他們嘲笑的嘴臉太過醜惡了吧。
可能是我真的太過懦弱了吧。
那又怎樣,其實,逃避也是一種解決方法。
木桶定理的另一種解決方法就是把短板抽掉。人無完人,就把這個當做我被抽掉的短板算了。我這種人本來就不適合這種事情,不適合這種場合。
就這樣吧,就這樣也行吧。
徐琛把手撐在椅子上,全身微微顫抖,雙眼緊緊地看着台上的人,不時地看看手錶,計算着下課的時間。他從未覺得,秒針盡然走得這麼慢。
一組講完了,兩組講完了···一半講完了。
如果實在要講,拖到最後其實是最不好的吧。恩,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去做啊。就算我做了,又能怎樣?
如果我要講的話,我會比台上的這組講的好嗎?
講的雖然比較流利,但是英語發音只能算作一般,一手偷偷拿着便利貼,另一隻手縮在身後,腳還有一點微微發抖。
這樣算是正常吧,但這樣別人不會嘲笑他嗎?
台上的人發言結束后,底下的同學給予了他熱烈的掌聲。
啊,這樣就算是安全的是嗎,達到這樣的水平就行了是嗎?
這種水平我達得到嗎?
無論私底下練過多少次,台上和台下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面對多人的視線倒還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後果,是影響。
一旦鬧了笑話,我大概還是要持續我原來的生活吧。
算了,這樣也挺好的,就這樣吧。
這世上引起人恐懼的事物可能有很多,但如果要一言以蔽之的話大概就是未知。
當人進入一個新領域,遇見新的人時,人就會自發開始建立起對別人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淺顯卻根深蒂固,一旦形成,要想改變,不僅自身要有足夠的覺悟面對別人可能會有的異樣眼光,更重要的是別人對這種變化的適應程度。
一旦改變,你個人自身在班級這個群體的定位會發生變化,直接一點就是地位的變更。而這個變更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
這就形成了未知,人在遭受侵犯時會暴露的黑暗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就算所有人都有良好的道德品格修養,個個有君子風度,競爭也依舊是不可避免的命題。
所有人都在努力,各種意義上,成為不是最末端的人類。
排位一旦形成,名列前茅者洋洋得意,中流者暗自慶幸,末端者自我麻痹。
如果有人妄圖改變現狀,可能會牽動整個群體的改變。
就好像是一道紅線,將這片領域劃為了安全與非安全。
站在安全一邊的人,有權利繼續向前,有權利駐足停留,也有權利對着還在非安全的人們幸災樂禍。
其實什麼事情都能來當做高人一等的理由。
記得一個動漫里,主角有這樣一段獨白,幾年之後再品味依舊是很有道理。
“動物基本上是群居的,肉食動物是有等級制度的,如果當不上老大,至死都會受欺壓,食草動物也對在天敵侵襲中犧牲同伴苟活的事情產生進退兩難之情了吧,就像這樣,群體對個體完全帶不了任何好處,所以我選擇了絕不群居的熊之道路,熊是絕不會因為個體生活而感到不安的孤高動物。”
有人會在他人簇擁和自我標榜的情況下成為世界中心。
有人會被無視而默默的成為路人。
有人彷彿看破紅塵,自詡看客。
有人羨慕着,不斷作踐自己,擠進中心地帶。
班級這個群體其實很簡單,或許沒有這段話說的這麼誇張,但也可以相當於成人世界的縮影。
“但是···”尹逸想着,“或許···這個班級會真誠一點。”
有人認為成長是人必經的潰爛,也有人認為成長就是把自己弄得支離破碎后的重塑過程。但在尹逸看來,成長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恍若神來之筆或者剎那火花,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明晰開闊。
這是一場關於自我拷問的破繭,外人並沒有權利插足。
畢竟,成長是一個人的事情。
徐琛現在很恍然。
就好像是一片混沌的感覺,不是黑暗,不是光明。卻讓人壓抑。無法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
這個時候,一個想法出現在腦中,荒誕卻又很誘人。
如果,我完成了這個事情,我是不是能夠獲得認同,至少是獲得能夠與那些人交談的資格呢。
就好像是無盡深淵裏落下了一根細如髮絲的蜘蛛絲,困窘的人們拼盡全力去抓,卻還是脫離不了這個深淵。
可是,如果我不上去的話,於楠豈不是也要被我連累了嗎,剛剛他幫了我這麼多,幫我寫英語句子短語,甚至連連接詞也一併幫我寫了,如果一時想不起說什麼,可也先說一些有的沒的,不讓場面這麼尷尬。
而且如果最後老師問,還有那組沒上,發現只有我們的話,那豈不是更難堪嗎?
行吧,上就上吧。魏哥說的那句話是有道理的,早死早超生。
徐琛又默讀了一遍自己的草稿,又添了幾句上去,輕輕地對於楠說:“我們也上去吧。”
於楠回過頭,認真地看了看徐琛的神情,停頓了幾秒,說了聲:“好。”
然後舉起了手。
徐琛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去的(大概同手同腳),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大概那個時候靈魂與軀殼已經分離了)。彷彿被另一個自己操控了一樣,飄飄然的,說話已經完全不帶腦子,只靠直覺。
徐琛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於楠,自己可能在台上暈過去。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Beconfident,youspeakfluentlyandyourpronunciationisgood.Iamproudofyou.”
金髮小姐姐的聲音宛如天籟。
她坐在尹逸旁邊,笑着對徐琛和於楠說了這一句,然後帶頭鼓起了掌。
如雷的掌聲一瞬間席捲了整個教室。
這位小姐姐在每一組結束的時候,都會說一兩句話點評或者鼓勵,但是“驕傲”這種詞還從未出現過。
過大的歡喜將徐琛砸成個呆萌的表情。
於楠拉着徐琛,笑着說了句:”Thanksforyourencouragement.”
徐琛下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腿都是軟的,眼神飄忽,手腳不自然。所有人的臉在他面前一晃而過,感覺看到了又好像看不真切。
不過,好像,別人的眼光在這時又不算什麼了。
一直以來將他拒之門外的領域朝他開啟。
這並不代表着自己就要朝向新的地界進發,成為那個領域的人,可是毫無疑問自己活動的範圍又擴大了一番。
底下的人,該準備的在準備,該緊張的在緊張,該偷寫作業的再偷寫作業···沒有人注意到這片領域一隅發生的可以讓當事人未來拿來緬懷的蛻變和成長。
原來,上台也沒什麼的嘛···
這是徐琛回位子上的第一個念頭。
於楠回到位子上后,朝着尹逸笑了笑。尹逸也回給他一個笑容。
徐琛太緊張了可能沒看到,但是於楠還是看到了,在他們開始演講之前,尹逸對Miga說了幾句,說了什麼不知道,但是Miga聽完尹逸的話后就一臉瞭然地看着他們。
雖然同學之間本應該就是互幫互助,可是有一個相性如此合拍的朋友委實不容易。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間,足以。
演講還在繼續,一組接着一組的人上去演講。
演講的水平或許參差不齊,但是大家都還是送上了熱烈的掌聲。
尹逸非常有充當最後一個上台的自覺。他本來一直很淡定,直到還剩最後幾組的時候,逼着自己緊張起來,回顧了一遍又一遍要介紹的內容,練了一下容易錯的單詞的發音。
臨上場前,他還是學着英國紳士那一派的作風,讓Miga女士走在前頭。
正如同現實漫畫與美型漫畫的區別。
他們這一組無論是從顏值上,還是水平上都吊打其他組。
Miga自不用說,本身就是純正的英式英語,顏值在線。能來當外教,說明其本身的口才也是不錯的,但它畢竟是個教師,不能同其他人那般只是念或背完本來準備的東西就好,不時地還要來一些互動。
也虧得他的搭檔是尹逸,要是換個人來,說不定就會在台上無措好一會兒了。
尹逸講的也是標準的英式英語,聲音清越動聽,顏值更是在下午就已經被班級女生公認的班草,甚至是校草那一級別的,班裏只有程陌能跟他相提並論。
一時間,底下的人只是一臉呆愣的看着兩個人炫,只感覺到這兩個人後面好像有萬丈光芒。
快要閃瞎了好嗎!
Miga和尹逸照顧到一部分人的英語水平,說得清晰、緩慢,盡量口語化,可即使這樣還是收穫了一些人的懵逼臉。
吐槽歸吐槽,總體效果還是不錯的。
哦,原來這個英國小姐姐,看起來知性溫柔,其實比較喜歡搖滾樂,偶爾還研究一下黑暗料理。
哦,雖然尹逸這個小哥哥看起來氣質淡然,甚至隱約透着些高貴氣息,但最喜歡的地方竟然是遊戲廳和遊樂園,有點意外的同時也不免感嘆一下真是莫名接地氣啊。
突然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看起來距離很遙遠的人,其實跟大多數人都一樣,有自己的癖好,有着自己的偏執。
屬於人本性里的屬性並不會因為其他屬性過於突出而被掩蓋,只是呈現程度的不同而已。
人無完人,這一直是永恆的真理。
喬伊一直在後面靜靜地看着,全程沒有發表任何觀點,只是一邊噙着微笑,一邊在每組人下來的時候鼓掌。
快要結束的時候才發表自己的觀點。
“從剛才的演講和下午的自我介紹中,相信大家也看出來了,大家的英語水平雖然有區別,但是區別不大。”
“可是英語演講並不是英語水平好,或者說英語口語好的就可以說好的,演講還要注意節奏,語氣,肢體動作,演講技巧雖然可能高中不是很重要,但是在大學,或者說未來工作里還是很必要。今天我先說幾句。”
“首先,有些同學可能有點緊張,一緊張,說話就會卡殼,這時候,要麼讓你的搭檔接話,要麼可以說一句’Sorry,letmethinktwice.’,這最好不要用在正式比賽場合里,但是如果是私下裏,可以用這句話緩解一下氣氛,平復一下心情。”
“有些同學上台演講的時候,有把手放在身後的習慣,這點盡量改掉,雖然人在緊張的時候,會有很多的小動作,這是很正常的。我建議哦,大家下次可以把手放在胸前,可以交叉,或者做些其他作用。”
······
“總而言之,不要太尬。”喬伊說了一堆,手背到身後,做了這麼個總結。
底下一片寂靜。
一群自詡長大的高中生突然回到了小時候好好上學聽課,排排坐,吃果果的感覺。
尹逸下午怎麼沒看出來,喬老師竟然還有話嘮的潛質。
不過,這種感覺不討厭。
不知不覺間,晚自習快結束了。
當打鈴的聲音響起時,喬伊這才好像想起什麼的說了句:“哦,你們教官托我給你們帶句話,明天早上六點準時在教室里集中,遲到的,男生做十個掌上壓,女生二十個深蹲。”
眾人:!!!
這種事為什麼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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