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與世界一同醒來
所謂的“小”,也只是相對的說法。畢竟與成年的相移蜘蛛足有半個馬車那麼大的體形比起來,努爾瑞拉這隻比磨盤大不了多少的,也就只能算小了。
不過話說回來,相移蜘蛛若真長到半個馬車那麼大,也不可能被甘爾丹他們抓住;準確地說,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抓住才對。因為當相移蜘蛛完全成熟以後,與生俱來的任意門法術就會變成真正的“次元門”;那可以說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至。只要它想跑,就連宗師、半神都未必追得上,更遑論抓捕。
所以在黑暗精靈的典籍中,只有蜘蛛神后羅絲,才可以直接徵召成年的相移蜘蛛為其所用——注意這裏面用的是“徵召”,而不是“奴役”、“支使”之類的詞兒。
這在向來強勢的羅絲身上,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相移蜘蛛都能夠升到七級,就好像不是所有的戰鬥職業者,都能夠進階宗師一樣——那不但需要漫長時間的積累,更需要一定的機緣。至於這機緣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其中肯定不包括“放血”。
事實上對蜘蛛這種奇異的生物來說,血液的重要性,甚至還遠在其它的物種之上;因為蜘蛛的腿中,是沒有任何肌肉的,其往來奔走全靠類似“液壓”的原理來完成。
如果蜘蛛大量失血以至於體內的“液壓”不足的話,那它乾脆連動都動不了——就比如眼前這隻可憐的“甘比特”。在將血液輸給了羅文之後,它就一直無精打采地趴在那裏,八條纖長有力的長腿,也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倒是與生俱來的類似“模糊術”、“位移術”的恆定法術效果,卻因為受傷嚴重所以效果大大加強,以至於看上去,整個身體差不多都虛化了。
那副凄慘的樣子,讓從小便接受羅絲的鐵血教義,堅信愛與情感都是軟弱無用之物的努爾瑞拉,都感覺心裏一陣陣地抽痛,再看看另一邊接受了血液的羅文,還是那一副臉色蒼白沒有半點反應的樣子,心中便頓時興起一種被騙的感覺。
“他為什麼還沒醒?”努爾瑞拉的話,向來和她的刀一樣直接。
“廢話!心臟不跳,人又怎麼可能會醒?”顯然邦布的口氣也好不到哪去,一來這樣精細的手術對德魯伊的精力和源力都是莫大的考驗,二來為了救活羅文,他同樣也犧牲了一條極為珍貴的太陽藤。
之所以說這種植物珍貴,倒不完全是因為它稀少,更重要的是它能夠把陽光轉換為“源力”的特性,對德魯伊這種半施法職業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福星!
尤其是在“魔力藥劑”早已經失傳了不知多少年的今天。
若不是見努爾瑞拉連魔寵都拉出來放血了,而太陽藤他手裏又恰好有兩條,邦布也不可能如此痛快地這玩意貢獻出來,植入到羅文的身體裏面。
這,還是他從羅文傷口中鑽出的那些斷根殘藤中找到的靈感。“……若不是這小子的體質特殊,壓根就沒有救治的可能。不過即使這樣,心臟停跳的時間還是太久了,想讓它重新跳動,就必須有一個外力的刺激。”邦布一臉肉痛地解釋,“而我的方法,就是將太陽藤纏繞在他的心臟上,藉由其轉化陽光的特性,在一瞬間,為心臟輸入巨大的源力;而且有一點我想在地表呆了幾年的你也應該明白,在太陽初升的那一刻,天地間的生機是最強的。”
聽完邦布的解釋,努爾瑞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所以,你才把人搬到了屋頂上……還擺成這麼個倒霉樣子?”
此時他們所處的地方,正是蜘蛛形建築的腹部,也就是最高的那層穹頂。而羅文,則四肢大開地被繃帶牢牢固定在豎起的半扇門板上——那是被努爾瑞拉砍剩下的,邦布拆下來也不會心疼。
“剩下的,就要看這小子的命夠不夠硬了……倒是努爾瑞拉,你不戴面具可以嗎?要知道太陽一會兒可就出來啦!”
“除非你給我的防晒霜,是假貨。何況我還有這個。”說著話,努爾瑞拉取出了從那幾個卓爾刺客身上奪來的戰利品——那隻造型奇特的水晶鏡片,在邦布眼前炫耀地晃了晃。
“咦?好別緻的小東西……奇怪,商會什麼時候還出過這麼一款風鏡?”
“應該不是你們商會出的。”努爾瑞拉搖頭道,“我知道這幾年來,你們一直在暗中靠防晒霜、墨晶、遮陽斗篷之類的東西,來嚴格控制地表上卓爾的數量——這,恐怕也是‘那個人’的意思。但是八大家族,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私底下又怎麼可能沒有動作。就好像我這次遇襲,你事先不是也沒收到過半點消息。”
“抓到活口了嗎?”話一出口,邦布就覺得自己特傻,畢竟像這樣的暗殺行動都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基本上被暗殺的目標能夠逃出生天,都相當的不容易,又哪來的餘力反過去活擒對手;何況,還是出了名“打死我也不說”的黑暗精靈。
果然就見努爾瑞拉再次搖頭道:“我殺了三個,那小子殺了一個,剩下的兩個逃走……不過被那小子射死的傢伙在臨死前,還念叨着一個名字。”
“誰?”
“胡里奧。”
“你說誰?”邦布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起來。因為“胡里奧”這個名字,在浮冰港可是有特殊意義的。
準確地說,胡里奧並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姓氏”,代表了祖上的顯赫和榮耀那種。至於這個人的名字是什麼,倒沒幾個人知道,畢竟你在稱呼一位大人物的時候,不可能大咧咧地上去便直呼其名。
尤其,是你對人家還心懷尊敬的時候。
而這位胡里奧先生也的確值得別人尊敬——作為“城市最高評議會”的一員(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街里坊間,更多的還是喜歡喊當政的五名議員為“五老星”),那權力可以說是大到沒邊:像什麼建議權、評議權、監察權、採信權、否決權……讓我們這麼說吧,在這個北地最大的港口城市中,一切法律政令的施行,都要靠這五個人的批准;一切官員的任免升遷,也都要靠這五個人的點頭才行。
一般人擁有這麼大的權力,尾巴肯定早都翹上天,至少,也會讓社會底層的民眾覺得遙不可及;但這位胡里奧先生沒有。
或許是商人出身的關係吧!相反的,這位胡里奧先生倒是常常會做出親民之舉,而他一手設立的“接訪署”,更是時時刻刻傾聽着來自社會各界的呼聲。
再加上他這幾年就任以來,還真實打實地替社會底層的平民們辦了幾件好事,因此在民眾間獲得如此之高的聲望,也就不奇怪了。
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人物,又怎會和卓爾內部的暗殺行動扯上關係?
“還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呢……”愣了半天,邦布才開口道,“肯定是那傢伙見行動失敗,所以才故意的四處亂咬,想要把水攪渾……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攀誣和陷害。總而言之,這個叫胡里奧的你可不能動!”
說到最後,邦布的表情已經變得十分嚴肅,甚至都有種森然的味道了,但是和他鄭重的表情相比,努爾瑞拉反倒是一臉的淡然:“放心,我知道這個胡里奧,其實是你們的人。”
“呃……咳!商會嘛,自然要和大人物攀點關係……”
“閉嘴吧!”努爾瑞拉冷哼着打斷了對方的解釋,“要知道我出來的時候,可是在那次‘事件’之前!所以你還是省省力氣,看,太陽出來了!”
正如努爾瑞拉所說,遠處的海面上,不知什麼時候竟多了許多粼粼的光點,在漆黑的海面上活潑潑地跳動,看起來就好像沸騰了一般;而在海和天的交匯處,也多了一抹瑰麗的紅色。
隨着海鳥遠去的鳴叫,一艘停泊在供貨碼頭邊上的中型帆槳兩用船,也扯起了帆,沿着船身兩側巨槳掀起的白線,緩緩駛向遠方那海天相接的所在——然而它騰出的位置並沒有閑置多久,就被一艘急着裝貨的闊口船補上;於是那些從半夜開始,就蹲在碼頭苦苦等候的報信者們,欣喜地敲響了手中的家什。
零星的敲擊聲,很快便得到了回應——它就像野火般迅蔓延到碼頭區的每一條街巷,每一座廣場;並且與周圍的敲擊聲連成一片,成了猶如漲潮般連綿不絕的聲響。
“咦?這莫非是血液……在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