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快刀
李清安三人正驚訝間,雖見毒半青然被五花大綁着,臉上卻還在咯咯咯的笑着,笑聲不似真切,倒像是從深淵中傳來的妖魔低語,令在場各人無不汗毛豎立,就連平時遇事最為冷靜的李清安所聽來,也是心煩意亂的很。
這笑聲已是令眾人驚訝,可接下來的一目卻看得眾人險些嚇掉了下巴,眾人只見得那毒半青嘴角張開,越張越大,越張越大,竟不像是個人能做到的程度,卻又聽得咔嚓咔嚓的撕裂聲傳來,竟是那毒半青的嘴角已開裂,絲絲血肉被他撐斷,忽而只見口中伸出一隻枯黃如骨的手來,接着又是一隻手伸出,兩隻手抵住上下兩排牙,活生生的把下巴和上顎掰的分開來,在場三人全都睜大了眼睛,簡直是見了鬼了,還未恢復平靜,又見得一團黑乎乎,濕漉漉的東西也自從毒半青自己口中伸出,已然是毒半青的頭顱,嘴角上揚,盯着眾人獰笑着,
眾人已是看呆,小師妹竟被嚇得呆坐在地,李清安雖還在震驚,卻也知再看下去,毒半青多半怕是要擺脫繩索束縛,,腳下發力,一劍刺出,直衝那冒出的頭顱而去,但這一劍卻落了個空,一道人影閃過,一個全身赤裸,和毒半青一模一樣的男子已閃到一旁,而再看那先前的毒半青,已然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只剩下一張人皮,軟踏踏的落在地上。李清安雖一劍落空,卻也迅速調整姿態,便要再次出劍。且聽毒不半笑着說道:“我勸閣下還是莫要亂動,否則便要變得這邊幾人那般了。”李清安聞言,已是不管在亂動,手中長劍卻還是筆直指着毒半青。
待到毒半青穿回先前衣服,才對李清安道:“方才我已在這酒樓中的蠟燭里下了毒,閣下若是要非殺我不可,動用了內勁,便只怕要毒發了,哈哈哈。”
李清安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毒,你這是下的什麼毒?他們是死了嗎?”
毒半青擺了擺手道:“莫要擔心,只是暈了罷了,我的毒既無形無味,也無色,只是動用了內勁,動的多了,便要中毒了。”看了看李清安又道:“閣下幾人日暮前離開這青石酒樓時,我已在此下了毒了。”
李清安大驚:“這麼說來,你卻是一直在這青石酒樓中么?”
毒半青笑道:“倒也不是,本是想在這酒樓中等各位,只是那手持長槍的少年郎卻認出了我,我只好與他鬥上一鬥了。”
李清安又道:“那你為何卻又將此毒與我告知,你不怕…”
毒半青打斷李清安的話,道:“我不怕。”說完又笑了笑道:“你殺不了我的,告知與你,又何妨?”笑聲中滿是輕蔑與不屑。
李清安臉色更沉了,狠狠的盯着他面前這位乾瘦老頭,李清安忽而注意到毒半青卻和之前有些許不同,仔細看去,與先前比起來臉色更黃,眼眶陷的更深了,臉上皺紋也越發多了起來,穿在身上的長袍,也越加肥大不合身,先前覺得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現在卻覺得已是年事已高六七十歲的老人了。
正盯的出神,毒半青說道:“方才我已蛻過一次皮,只是我蛻一次皮,就要老去幾分。”
李清安道:“像蛇一樣蛻皮?”
毒半青點了點頭道:“不錯。”
李清安冷笑道:“蛇蛻去死皮,脫胎換骨,變得更加強悍健壯,倒是你,卻是越變越老,此等邪門歪道,當真恐怖的很了。”
毒半青卻道:“我雖變的老了些,雖不能說脫胎換骨,卻也是如蛇一般,變的更加強悍健壯,小兄弟你覺我此話有理么?”
李清安還是冷笑道:“即使蛇再如何脫胎換骨,浴火重生,也永遠變不得如龍一般,它始終是條蛇,一條惡毒的蛇。”
毒半青已帶些許怒容道:“本想生擒了你,引出你那夾着尾巴躲在菁山的師父,現在看來,怕已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手下掏出長袍下短刀又道:“不知死活的初生牛犢,看我怎麼撕爛你的嘴!”手持短刀就向李清安撲來,速度之快,竟比李清安先前配合陳順揮出的那一劍快上幾分,瞬時間已衝到李清安面前,短刀一揮朝着李清安咽喉處飛去,李清安連忙手中長劍一抬,悻悻然擋下這一刀,卻又覺手中吃痛,已然是毒半青刀柄擊在自己手腕處,一時間竟拿不住手中長劍,從手中飛出,落在自己腳邊。還未等李清安撿起,李清安又見得一道刀光往自己脖頸處襲來,危急關頭,一個彎腰低頭,躲過了這一擊,就在即將伸手撿起長劍之時,只覺得腹中翻江倒海,五臟六腑扭在一起似的絞痛,李清安已被毒半青抬起一腳踢中腹部,竟直直的倒飛了十步之外。
李軒李諾忙跑去扶起李清安,李清安手半撐地,雖覺腹中難受,但腦中也是昏昏沉沉,一時間竟兩眼迷離,冷汗直冒。毒半青並未上前,站在離三人十步之外道:“看樣子,毒已開始發作了,只怕不出半個鐘,你便要昏死過去了。”
卻見李清安被師弟師妹二人扶着顫巍巍的站起,卻不怒反笑道:“先前只怕你也只是假意接下陳兄弟那一記長槍吧?”
毒半青見面前少年然站起,不由皺了皺眉頭道:“你殺不了我的,眼下你已沒了武器…”話還未說完,卻瞅見李清安腰后還掛着把刀,疑惑道:“菁山派弟子,也能用刀么?”
李清安咳出一口血道:“那只是把玩具,一把我喜歡的玩具。”李清安腰下掛着的,一把漆黑無比的刀鞘,沒有任何的裝飾,沒有任何的顏色,有的只是黑色,無比的黑,這把刀,在他記事時就已佩戴,雖說身為菁山劍派弟子,是萬萬不能使刀的,但他從未使過這把刀,至少,在眾人面前是從未使過這把刀的,眾人也權當這是李清安古怪的愛好,一個古怪的習劍之人,喜歡上了一把古怪的刀。
毒半青神情放鬆,甚至有些輕蔑的又笑道:“玩具?我倒想試試你這把玩具,能不能殺我。”頓了頓又道:“老實說,你還算有些骨氣,被我所殺的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無非都是尿了褲子,哭着求我不要殺了他們。”
李清安神情也恢復往常道:“死亡確實很可怕。”
毒半青又道:“那麼現在,你怕么?”
李清安抬起來頭,盯着毒半青半響后,一字一句道:“我不怕。”
人們往往對未知都是充滿恐懼的,死亡也是,因為你不知道死後,黃沙將你掩埋的那一天裏,要面對的是哪種未知,所以人都不會想去死的,除非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但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好端端的會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呢,李清安卻有,一個能讓自己的死能換師弟師妹二人性命,非死不可的理由。
毒半青說道:“很好,那既然你要非死不可,那麼我只殺你一個足以。”
李清安卻道:“只是你要小心,我手中這柄玩具,這柄危險的玩具。”
毒半青卻宛若未聞,再次擺出架勢,已從十步衝來,手中短刀已離李清安不到一步時,只見一道寒森森的刀光一閃而過,刀光擦過了毒半青的手,毒半青大驚,忙跳開李清安三步之外,在看去時,毒半青神情痛苦,捂着自己的右手,鮮血從手中滴落,而在毒半青面前的,還有他一隻被李清安削落在地的手掌。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上一秒毒半青短刀已快刺入李清安咽喉,下一秒毒半青卻捂着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好快的刀,快得就連毒半青也未曾看清,面前這位少年,是如何拔刀,又是如何使出了這凌厲一擊,毒半青只覺刀光一晃而過,手中就已疼的他喘不過氣來,若不是李清安有毒在身,這一刀要是沒有斬歪,怕自己早已是個死人了。
毒半青又看向了那把刀,刀不比短刀短,卻也不比長刀長,通體筆直,刀身雪亮,握在李清安手裏,竟不覺得突兀反而卻覺得很是合適。毒半青坐在地上緩緩道:“我此生只見過一次如此快的刀法,他的刀,只一刀便能破開山河,破開天地,連神佛見了這一刀怕是都要避他幾分。”抬頭看了看李清安的臉,說道:“你…就是那無痕刀宗的徒弟?”聽聞此話,李清安大腦一片空白,正欲上前過問,只覺腦袋越發的脹,眼神迷離,昏睡過去。
毒半青見狀,飛速上前,刀柄擊在李諾李軒二人脖頸,二人未及反應,已被打暈了過去,抗起李清安就往門外跑。
李清安恍惚間竟夢起了從前,從前這四個字他等了二十一年,這二十一年間,他不敢與任何人說起這四字,他也忍了二十一年,想着有朝一日,能讓天下人都理解這四個字——無痕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