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不壞身
李清安先一步走出偏房,慧緣大師也跟在他後頭,待到慧緣大師走出,李清安才用劍架着他向前走,慧空也擺擺手,架着林玄子與陽千山的十幾名灰袍僧人也向前走去,眾人站定三步之外。李清安才看清陽千山與林玄子傷的不重,眼下能架住他兩,只是被點了穴。只是疑惑這兩人怎麼會一起上這少林寺來?現在也想不了那麼多了,李清安說道:“將我這兩位兄弟交給我,我便將慧緣大師交於你們。”慧空倒也是爽快,大手一揮,架住陽千山,林玄子的眾人已收回棍子,推搡着將兩人推給了李清安,與此同時李清安也將慧緣大師交了出去。李清安接下二人,迅速在二人腦後,心前,后腰處連點三次,至此三人也算是平安無事。
只是還未等三人交談,只聽腳聲雷動,三人藉著燈光看去,少林幾百名弟子正圍着三人不停打轉,三人也知這是少林百人大陣法,被圍在此陣法下,別說是人了,即使是一隻老鼠,一隻小鳥,蝴蝶,都縱然逃不出去的。三人背靠着背戒備着,就見陣法忽而空出一處,十八名身穿麻布鞋,上身赤裸的精壯僧人自陣法後走出,十八人渾身古銅色肌膚,隱隱約約見有金色佛光射出,身上青經漲起,個個怒目圓睜,為首那人便是慧空大師,看起來枯瘦如材,與這十七人格格不入,但看他此番鐵骨錚錚的模樣,只怕也是極難對付的了。走到李清安三人五步外,說道:“我佛雖慈悲,但也難免要做獅子吼,今天老僧便應眾人要求,除了你這魔!”
李清安三人都暗想這便是少林七十二絕之一十八銅人么,看上去確有些難對付,陽千山說道:“久聞少林十八銅人威名,不知在下能否領教一番。”
李清安扯了扯陽千山衣袖,小聲道:“陽兄,你怎還將這少年帶來了?”
陽千山也小聲答道:“只是路上碰見了林兄弟,聽聞你要趕去少林,便陪我來了,只是剛入寺內一說是你朋友,便被人偷襲點了穴位,落到此番下場。”
李清安心生愧意,對林玄子說道:“林兄弟,真是抱歉,本不該將你卷進來的,我這便和少林眾人說明此事與你倆不相關,莫要受了本不該受的傷了。”
林玄子和陽千山卻異口同聲道:“我們是朋友,不是么?”
李清安一愣,原來這少年已將自己當成了朋友了么,心中欣慰,正欲再說,陽千山卻打趣道:“做了你朋友,和做一指洞的朋友差不多,真是要命。”
李清安乾笑着,林玄子也朝李清安笑道:“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也不喜歡讓別人欠我,這事過後,你須再幫找我爹。”
李清安心想這少年的爹到底是何方神聖,讓這少年好找了那麼久。甚至要去到塞外七煙峽中尋找,但還是答道:“好,一定。”
慧空這時道:“鬼鬼祟祟的在說些什麼,若是說好了遺言,便準備讓老僧超度你們吧!”
說完已奔向三人,三人眼神微動,陽千山竟自顧自的閉目吐息起來,林玄子也雙手二指一抬,飛劍自劍匣中飛出,站在陽千山旁邊,飛劍環繞着陽千山,林玄子二人開始旋轉,李清安已然拔出了手中的長劍,等着十八僧人攻來。打頭陣的慧空一掌轟出,李清安手上長劍也順勢而出,他這一劍當真快准狠,慧空卻忽然變化腳步,側身悻悻然避過這一刺,隨即順勢掃出一腳直攻下盤而來,他卻絲毫未懼,縱身躍起,與此同時劍光便如瀑布般自上而下噴涌而出,數十道劍光從慧空頭頂宣洩而來,霎時間慧空便被這白茫茫的劍光照耀着,李清安自覺若是有人能全部接下自己這招“百劍分銳”不死也是遍體鱗傷了。只是劍光散去時,就見一隻枯瘦的手掌轟來,李清安大驚,還未躲閃,便被擊中胸口倒飛了三步有餘,十八銅人見狀如餓狼般撲將上來,李清安知道若是被這十八人一人拍一掌,別說是自己了,牛都受不了的,便急忙在地上連滾躲避,十八銅人掌力果然雄厚,拍在李清安腦門周圍,他只覺灰塵僕僕,地上也被拍的龜裂,連躲了幾招,可奈何人數確實太多,即使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住的。他的后心,側腰,和大腿接連被打中了好幾掌,等到灰塵散去,再看李清安時,他已用劍撐地,半跪在地,臉上寫滿了疼痛二字,大口喘着氣,慧空緩慢走來,口中念經,又忽而道:“我已為你念好了地藏菩薩本願經,你便安心上路吧。”說完腳下發力,運起全身內勁,手做掌狀飛奔向李清安。
李清安他卻只是跪着,用劍撐着自己跪着,低着頭跪着,閉着眼跪着……閉上眼睛他便能更專註於感,有時候眼睛看到的卻不一定就是真,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能反應過來。所以往往越是危機時刻,他便越是冷靜,一個人若是心無旁騖,不帶情感的冷靜,那麼他的感覺便能達到鼎峰,到那時他便能感覺得到這世間的萬物,這是眼睛萬萬不能做到的。
現在他已冷靜下來,他感覺到了慧空的腳步越發的急促,越發的靠近,他感到了慧空的掌風已吹到自己臉上,感到了慧空的喘息,感到了慧空的心跳!他知道這時已是可以出手了,只見李清安猛的睜開雙眼,抬頭,挺腰,抬腕,一劍刺出!直指慧空的心臟。慧空大驚,可已是太遲了,劍尖已刺到了慧空的心臟,李清安臉上不自覺的浮現起了笑意,那是終於等到獵物上鉤的笑,只是這笑還未完全展開便已凝固在李清安臉上,劍尖已刺入了慧空的心臟,可這柄長劍劍尖卻斷了!還未等李清安反應,他只覺胸口一陣翻天覆地,已被慧空這全力一掌打飛而出,倒在地上又滾了幾滾撞在了林玄子身上才止住勢頭。李清安頭已歪斜,好似失去了意識。林玄子大驚,忙俯下身扒拉李清安眼皮,李清安又好似回魂般劇烈咳嗽,這一掌打在胸口險些沒背過氣,李清安心想這看起來枯瘦的六十歲老頭,出手竟如此狠厲,若不是自己正值青年,怕是老牛都得被他拍死去了!又轉念一想那一劍已成定局,為何卻沒有刺穿他的心臟?
疑惑間,慧空緩緩說道:“少林伏虎掌法輔與十八銅人金塑肉身一同修鍊,方可無堅不摧,無處可破。”
李清安這才知道先前自己那招“百劍分銳”為何沒傷到慧空絲毫,原來這便是少林七十二絕之一的金塑肉身么。今天算是領教到了。十八銅人就要衝上前來,陽千山走出一步,站在二人身前,他的模樣又變了,變的如同雄獅般,頭髮又一次變的血紅,皮膚又變的殷紅,就連滴下來的汗,也好似帶血一般,身上熱氣環繞,他每呼出一口氣,這身上便又紅了幾分,十八銅人也未見過此等場面,一時間都不敢上去,等着慧空大師發號施令。身後的林玄子也動了,數把飛劍圍繞在陽千山身旁,瞬間就被點燃,帶着火圍繞在陽千山周圍。陽千山道:“若真是金剛不壞之身,不知能否接下小輩這一劍?”
慧空怒目圓睜道:“狂徒!這就讓你去見佛祖!”
說完便又沖了上來,身後十八銅人也隨着慧空沖了上來,十八人衝到陽千山面前,卻不再向前沖,而是圍繞陽千山三人依次站開,擺開了十八羅漢陣,陣中心的慧空這才躍起出手,一掌自上而下拍向陽千山,勢頭如同下山猛虎般直逼陽千山,陽千山也不避開,雙眼直直盯着慧空,腳下站穩一劍自下而上撩出,此刻的他也似一頭獅子般兇狠,老虎與獅子會是誰更勝一籌?二人相碰瞬間,陣陣熱浪襲來,空氣變的熾熱,變的乾燥,空氣又忽而變的明亮,佛光大放。眾人已然被這股力量轟的站不穩腳跟,恍惚間只看到獅子與老虎在纏鬥,這威力這氣派,哪裏能是人類能想像的出的。再看去時,慧空已自空中倒飛而出五步之外,正想一個翻身而起,陽千山卻已然到了他的面前,速度之快,慧空也始料未及,陽千山眼中滿是殺意,一劍便要劈向慧空脖頸,慧空忙雙手交叉一擋,擋下了這一劍,只是這劍威力巨大,雙手手臂被這一劍划的火星四起,剛要起來的勢頭也被壓倒在身下,身下的石頭鋪成的地板也被慧空壓的龜裂開來,慧空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可這已被陽千山看在了眼裏,他此刻雖看似癲狂,卻恰恰相反,此刻他很清醒,見慧空吐出一口鮮血,只覺這金剛不壞之身也不過如此,金剛不壞之身,利器雖銳卻不能穿其體膚,鈍器雖沉卻能由內向外震蕩體膚。陽千山已然明白這個道理。還未等慧空起身,又是一劍砸下,那兩手才能握住的寬劍砸在慧空身上,慧空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震蕩,眼球都要被震出體外了。陽千山還想再砸,卻只覺一掌轟在自己后心,後退踉蹌了幾步,慧空此刻已被十八銅人扶起,不住的喘着氣,但看起來並未有什麼大礙。陽千山只是冷冷的站着看着他,也不出手,慧空也只是看着陽千山,冷冷的看着。空氣似乎又凝結成冰。陽千山自知自己保持這個狀態不過半個時辰,須儘快殺了此人才是,想着已左腳踏出,十八銅人眼看陽千山踏出一步,也齊齊沖了上來,陽千山左腳踏進地里幾分,以左腳為支點,又使出了那式烈火圓環,這圓環威力還是與當時相仿,十八銅人紛紛被掃的倒飛了出去,自稱無堅不摧的金剛不壞之身此刻已被摧毀,那十八人已有大半被殺,只是不是被劍斬斷了腰身,而是被烈火燒成了黑炭,一個人的肉體多麼強大,如何刀槍不入,卻始終頂不住這世間的烈火與寒冷,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金身塑體也不行。一個人被火燒,不僅是肉體上被摧殘,精神上也是要被摧殘的。陽千山這招果真厲害,已有大半人被燒成了黑炭,未死的幾人也是被這一擊震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陽千山此刻又盯着慧空,如同獅子盯着獵物般,腳下發力,自上而下躍在空中,雙手高抬,便要朝慧空砸去。他的頭髮又一次掙脫了發箍,全身上下已然紅到了極致,就連身上的火焰也已經吞噬身上衣物!可還未砸下去,就見一根銅棍如同游龍般朝自己飛來,來不及思考,一劍劈下,這銅棍便狠狠插進了一旁的地上,還未落地,又見一人從慧空身旁竄出,如同猴子一般靈活,雙腿繞着這長銅棍便向上爬,爬到頂上忽而借力躍起抬起一腳,正中了陽千山胸口,將他踢飛了出去。
陽千山落地還不知是誰傷了自己,一切都太突然了,甚至沒看清是誰朝自己飛來的銅棍,又是誰朝自己踢來一腳,來不及思考還未起身,眼睛視線內已出現了慧空,慧空躍在空中,已雙掌朝自己面門處襲來,眼神中儘是兇狠,狂暴之色,倒不像僧人,而是惡鬼了。陽千山恍惚間忽然想起這眼神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可眼前卻不是自己思考此事的時候,正欲用劍格擋。可眼前忽然血光四濺,慧空表情忽而痛苦,睜大了雙眼,嘴巴微張,一柄帶着火的飛劍已然插進了慧空脖頸!慧空應聲倒下,陽千山回頭一看,林玄子一指指出,想必是林玄子附在身上的劍刺中了這慧空,只是李清安那一劍的威力可比林玄子這一劍大的多,為何卻沒有穿透這老和尚心臟,難道?金剛不壞之身的弱點便是這脖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