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
垂在一旁的右手緊握成拳,彷彿這樣就能剋制拿起手機的衝動。時間並不算早了,初夏的驕陽漸漸升起,灼熱的陽光開始盡情地擁吻着大地,甚至行道樹上已經有了蟬的嘶鳴。
江逾白垂眸凝視着自己在太陽逐漸升高而變得矮小的影子,忽地自嘲一笑,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先生呢。
肆意揮霍着先生給予的愛意,沉浸在其中而不自知。
自命清高,甚至直到最後,以為是靠自己得來的角色,實際背後仍然有人在悄無聲息地遮風避雨。
他形狀好看的桃花眼完彎成一個譏諷的弧度,抬起頭來盯着大堂里的海選報名表領取處,深吸了口氣,最終徑直大步走去。
先生,這一世,我不想站在你的羽翼下了。
“報名表自取,填寫完了自己去106房面試。”守在報名處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女人,用打量菜市場的豬肉的目光審視了一遍江逾白,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句話。
江逾白並沒有錯過她眼裏的鄙夷之色,畢竟這個圈子,捧高踩低,實在是再正常不過。領取報名表的人不少,但大多衣着光鮮,甚至有的還特意做了妝發。
相比之下,他就像一個混入其中格格不入的小丑。他穿得太簡單了,說不出名字的字母印花白T,洗得發白起了毛邊的牛仔褲,腳下蹬着一雙泛黃的帆布鞋。
太寒酸了,不過好在他先天條件出色,膚色白皙,幸好前幾天理過頭髮,長度剛好的劉海下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桃花眼,眼尾總是恰好好處地泛着一抹薄紅。只是襯這他冷冰冰的神情,倒是添了幾分凌厲。
不過怎麼說,都是一個形象好氣質佳的帥哥,起碼已經遠遠地超過了娛樂行業准入條件的平均水平。
盛唐娛樂的大樓他再熟悉不過,無數次的頻繁往來幾乎讓他閉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看着來來往往的年輕活力的面孔,江逾白不禁生出恍如隔世之感,正當他神遊天外的時候,再次被人推了一下。
第二次了,奇了怪了,水逆開始了?
“哎哎哎,說你呢,沒聽見嗎?!喊你讓開,堵在這兒幹嘛!”話音剛落,他就被用力地推了一下,像是什麼礙眼的東西被驅趕開。
身體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前傾,好在他反應及時迅速地撐住自己眼前的桌子,才免於和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他站穩了身子擰着眉轉過去看始作俑者,是大堂維持秩序的保安。他見江逾白神色不悅地盯着他,反倒有些意外,繼而瞪了他一眼:“瞎了嗎,擋路上!”
緊接着又眯着眼打量了他,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那張報名表后,嘲笑道:“喲!這年頭,還真有人以為是個人就能紅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江逾白先是環視一周,自己並沒有像他所說那樣擋在路中間。看着這個保安姦猾的眉眼,一陣熟悉之感湧上心頭,上一世,也是這個人,殷勤備至,每次都是點頭哈腰地迎上來。
而現在,他低頭嗤笑一聲,而後懶懶地瞥了一眼趾高氣揚的保安,雙手插兜,走開了。
“你別理他,狗眼看人低!”一道輕快活潑的男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逾白微訝,循聲望去,那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男孩,微黃的頭髮,膚色白皙,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探尋的目光,跟着露出善意的微笑。
黃頭髮男孩自來熟地走上來,拍拍他的肩膀,衝著保安遠去的身影努努嘴,擠眉弄眼地說:“別理他,帥哥,認識一下?”
江逾白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同時在記憶力飛速搜尋着這張臉。面前的男孩生着一雙圓眼,目光清澈,笑起來頰邊各一枚淺淺的酒窩,是那種可以讓粉絲大呼可愛不停叫“崽崽”的類型。
什麼來着?奶狗?
江逾白凝視了他半晌,也跟着笑了笑,伸出右手:“江逾白,長江的江、江碧鳥逾白的逾白。”可能是因為眼前的少年笑起來和淼淼一樣稚氣活潑,叫他不忍心拒絕。
“宋乘星,你叫我星星就好啦!”宋乘星看着他伸出的手圓眼睜得愈發大,似乎有些尷尬地握了握他的手,心想着這人怎麼看起來年紀輕輕,怎麼這麼古板。
江逾白點了點頭,還想說幾句,就被一陣刺耳的尖叫打斷。這才發現,大堂里人頭涌動,剛才推他的保安格外盡職盡責地維持着秩序,人潮被分開,中間空出一條寬闊的路徑。
左右跟着保鏢和助理,七八個人眾星拱月中間護着一個戴着鴨舌帽的身形瘦削的男人,帽檐壓得很低,走得也很快,好像生怕別人看到一樣。
這個人他認識,安和羽,在前世是一線流量小生,業務能力一般,不過會炒作會營銷,熱搜包年用戶。
大堂里大多都是還沒出道的練習生或是回鍋肉,總歸都是些小透明,這會兒親眼見到排場大的一線小生,不少人都開始竊竊私語間或對安和羽投去艷羨之色。
江逾白神色淡然,掃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就聽到耳畔傳來一陣嗤笑。“別看他現在排場大,這會兒肯定是去挨罵的。”宋乘星皺了皺鼻子,言語之間帶着幾分不屑。
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看江逾白,見他神色不動,自覺討了個沒趣兒,聳了聳肩:“你不知道嘛!微博都是熱一了。”江逾白興緻缺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去106面試。
“誒誒誒,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意思啊,你不知道他腳踏三條船搞多人play的事情嗎?”
“我叫你什麼啊,小白?白白?不管了就叫你白白了!”
“白白你真的不好奇嗎?你等等我啊……腿長了不起嗎?!”
宋乘星在身後嚷嚷,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江逾白只好放慢了腳步,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的話真多。”
追上來的宋乘星喘着粗氣:“白白,我…我和你說。你這樣,是、是不會吸粉的。”
江逾白挑眉,顯然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宋乘星跟在他後面喋喋不休,一直說什麼你要多笑笑才會吸粉,現在女生已經不吃什麼清冷貴公子人設云云……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貴公子?不會有人這麼眼瞎吧?
其實他是低估自己了,換成前世,那江逾白還真是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但經過商牧野的手,就像是一塊被精心打磨用手盤玩多年的璞玉,逐漸綻放出了溫潤的光澤,這是生活在金玉堆里養出來的貴氣。
所以哪怕他穿着一身寒酸的衣物,但他氣質出眾,站在一堆練習生中儼然是鶴立雞群,這才吸引了宋乘星的目光。
路上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在他心裏留下什麼痕迹,他一心都是參加海選拿個參賽獎金,回去好繳醫藥費。因此當被叫到名字后,和坐在身邊的宋乘星打了個招呼。就如前世一般,推門進去了。
……
盛唐娛樂的老總年近半百,沉迷酒色的他早就大腹便便,短胖的手指有些滑稽地端着一個精緻的紫砂茶盅,小心地放在了紅木茶几上。
他眼中帶着一絲諂媚之色,笑得見牙不見眼,做了個請的手勢:“商總,您請。”
坐在另一邊的是一個穿着煙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只不過他並不是坐在沙發上又或者是會客室備好的椅子上,他身下是一輛黑色的碳纖輪椅。
那個男人輕笑一下,接過了茶盞並沒有喝,白皙修長的手指閑散地把玩着這隻小巧的茶盅。
垂落的眼睫在他過於白皙的肌膚上投下一片玫瑰色的陰影,他瞥了一眼搓着手的文麟,淡淡道:“不知文總,考慮得怎麼樣了?”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看上去很是清瘦,量身定製的西裝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身形,雖坐在輪椅中,卻依然身姿筆挺,氣勢逼人。
就算他坐在輪椅中矮人一頭,但只要站在他面前被那雙深沉冷淡的鳳目一掃,就覺自己無所遁形。
文麟有些不安,商牧野接手同光集團不過五年,就令整個集團市值翻了兩番,商業嗅覺敏銳,投資眼光極為精準,在商場上所向披靡,手段老辣得像在商場浸淫多年的老油條。
只要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從前是,現在的盛唐娛樂也是。
年近半百的老總有些苦澀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在商牧野這種無聲的沉默下,似乎壓迫感更甚,他想了想,斟酌着措辭道:“這…收購事關重大,雖然商總開出的價格很好,但、但還是需要開會商量……”
說到最後他聲音越說越低,明顯的底氣不足。
商牧野抬眸看着他,凝視了半晌,面沉如水道:“看來文總心裏還是有些不甘心,商某並不欲奪人所好。”
他把玩着那隻茶盅的手一頓,就微微傾身將茶盅放回了茶几上,發出一輕響。文麟肥胖的身體跟着一抖,只覺得這隻茶盅是落到了自己心上,他眼神飄忽,面對這個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陡然生出一股懼意。
商牧野神色不變,收回手搭在膝頭,緩聲道:“如果改變了想法,商某隨時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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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先生:我想要的必須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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