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後兩天，中午下了課，因為人多，耿柔與室友決定打了飯菜到宿舍里吃。
西京大學的宿舍都翻修了一番，原本是六人宿舍，現在改成了四人宿舍，不過還是沒有獨立衛生間，公共盥洗室和衛生間都在每層樓的中間。每間宿舍都是下面書桌上面床鋪的配置，每個床鋪都有個衣櫃，為了各自的私隱，室友們都從學校外面的大學街上買了帘子回來，各自花花綠綠的掛上，等到臨檢了取下來。
寢室中間還有一張桌子，大概是給學生們放雜物的，216寢室只放水杯在上面，平時想聚餐時就圍坐一桌。
耿柔正把自己的打來的酸辣土豆絲和麻婆豆腐展開，申昭昭捧着水杯過來，“耿柔，你跟霍北辰……這樣不會就算分手了吧？”
這都兩天過去了，霍北辰一個電話也沒給耿柔打，也沒在樓下等過她了。
“應該吧。”耿柔轉身拿碗。
米陽打開裝飯的餐盒，“分了也好，反正對方怎麼看都只是玩玩罷了。”
公子哥的遊戲，耿柔還是趁早脫身的好。
“哎，只可惜，不能借故跟他們宿舍聯誼了。”關澤楠咬着筷子道。
申昭昭道：“是呀，我的荊男神……我還沒要到他的手機號碼呢！”
關澤楠說：“哈哈，我要到了。”
“什麼什麼，你怎麼要到的？”
“我說我有哲學上的問題要向他請教。”
“啊，我去，你好詐哦！”
室友們吵吵鬧鬧開始吃飯，邊吃邊例行吐槽學校食堂的飯菜。
“紅燒雞塊，雞塊在哪裏，為什麼全是洋蔥？”
“你看這個回鍋肉片，全肥的！”
“聽說師大的食堂飯菜挺好吃的，改天我們去吃一下。”耿柔道。
“是嗎？我昨天還在網上看到師大學生髮的黑暗料理，青椒炒西瓜皮。”
“我去，是不是真的？”申昭昭咽了一口飯，“耿柔，你聽誰說好吃的？”
耿柔垂眸，“哦，忘了是誰。”
這是腦海中的未來自己剛剛告訴她的。
這兩天耿柔已經逐漸習慣了，腦海中的聲音會時不時的響起，跟她說話，但她不是一直都在，按照腦海中未來自己告訴她的，她會經常陷入昏睡。
耿柔給未來的自己取了個名字，她叫她大柔。對方沒有異議。
別的人要是知道自己體內有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大概早已欣喜若狂，未卜先知，能開多少金手指，厲害點的甚至可以走上人間巔峰，只是耿柔這娃，從小佛系淡定，對於迫不及待揭開未來的面紗，她更傾向於未知的明天給她意外驚喜。
所以關於未來的一切，耿柔並不問，大柔像是知道，也不多說。
宿舍門被敲了兩下，“哈嘍哈嘍，有人沒？”
“有——請進——”米陽喊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羅美蓮笑嘻嘻地跳了進來，“哎呀，你們在吃飯啊！”
羅美蓮是隔壁宿舍的應用語言專業學生，她今天畫了個濃妝，眼皮上塗著藍色的眼影，貼着長長的假睫毛，口紅是粉嫩的桃花紅。她穿着一條白色印花的連衣裙，手腕上搭着一個鏈條包。
“哎喲，大美女，出去約會啊？”申昭昭道。
“沒有，我剛從外面回來。”羅美蓮走進來，往耿柔與米陽中間一坐，耿柔立刻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
“你們早上沒課啊？”
“男朋友找我，我就逃了一節，”羅美蓮說完，將手中嶄新的鏈條包舉起來給米陽看，“大米，我也買了個跟你一樣的鏈條包，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正品。”
“哇，美蓮，你好有錢！這個鏈條包好貴的！”申昭昭道。
“沒有啦，一般而已。”羅美蓮抿唇笑道。
米陽的家裏是做生意的，這兩年效益還不錯，所以米陽的條件是宿舍中最好的一個。
“應該是真的吧，我也不懂，你在哪買的？”米陽拿着包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名堂來。
“風林商場啊。”
“那肯定是真的啦！”申昭昭一把把包包搶過，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我也好想要這個包包，可惜沒錢……”
“你太謙虛啦，不過兩千塊錢而已，你想買肯定買得起！”羅美蓮道。
“我一個月伙食費都沒有兩千塊，買個包都要賣血了！”
“說不定，美蓮就是賣血的！”關澤楠吃着飯，似笑非笑道。
羅美蓮道：“我真想去捐點血，可惜我有點貧血，怕捐了之後馬上要人給我輸血。”
“貧血可以多吃點紅棗。”耿柔道，“枸杞什麼的也挺好的。”
關澤楠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耿柔不解。
“沒什麼，來來來，吃塊雞肉，也是補的！”
米陽拿出自己的鏈條包，“早知道你要買這個，我就會勸你別買了，你看，我的包包五金都已經開始褪色了！”
“啊，怎麼這樣！兩千塊錢呢，你不會是買到假貨了吧？”羅美蓮大驚失色，抓過米陽的包包瞪着眼睛看。
米陽笑笑，“幾千塊錢的包，也不算貴，我聽說那些幾萬幾十萬的，照樣有褪色的，所以我決定再不買金屬包了，我看中了另一款貝殼包，大小正合適，也是COCO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貝殼包啊……好啊！你這麼說，我都不想要這個包了，你什麼時候去，我跟你一起啊。”
“看看這個星期六吧！”
“好，那就星期六，我先回宿舍，不打擾你們吃飯了。”
羅美蓮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申昭昭搖頭嘖嘖，“美蓮家裏也挺有錢的啊。”
關澤楠冷笑一聲，“有錢個屁！你忘記她第一年剛來時候的模樣啦？”
耿柔慢慢咀嚼着食物。
她到西京大學來，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羅美蓮。她當時推着行李箱到宿舍門口，正要開鎖，羅美蓮就從隔壁215宿捨出來了。
她熱情地對她打招呼，讓她自陌生的環境中萌生出了安定。
因此耿柔對羅美蓮的印象很深刻。她記得羅美蓮那時完全沒有化妝，裏面穿着一件白襯衫，外面是一件桃紅色的手織毛衣，還有一條洗得發白的卡其褲。
沒想到，短短一年，她的變化就那麼大。
“羅美蓮下個月會死。”
驀然蹦出的聲音讓耿柔打了個冷顫，“啊？”
“啊什麼？大一的時候，一看她就知道她個農村裏面出來的，別說打扮了，連穿衣服都不會。”關澤楠道。
申昭昭想想，“也是哦，大一她是挺土的，可是大二開學以後，她好像就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開始化妝，也買新衣服了，而且衣服都還是牌子呢。”
“幹嘛，也許她男朋友有錢呢。”米陽道。
“她男朋友不是在宿舍樓下等過她一次？瘦高的個，背一個挎包，我可看不出來他有錢。”關澤楠撇撇嘴，站起身去外面洗碗。
耿柔沒有細聽室友們的討論，她凝神專註，你說羅美蓮會死？
“是的，應該就是下個月，她會跳樓自殺。”
為什麼！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有人說她男朋友甩了她，有人說她欠了高利貸，校方把這件事捂得很嚴，禁止學生散佈任何消息，她的父母從老家趕來，把她的骨灰領回去了，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耿柔訥訥地聽着這件來自未來的“新聞”，連吃飯都忘了。
屋子裏還殘留着羅美蓮的香水味，耳朵里好像還有她的笑聲，可是她下個月就會跳樓自殺？
這也太不真實了。
“耿柔，趕緊吃完你的飯呀，我一起把你的碗洗了。”米陽道。
耿柔回過神，連忙扒完最後一口飯，將自己的碗遞給米陽，說了聲謝謝。
她們宿舍經常會互相幫忙着洗碗，並不是什麼大事。
耿柔收拾着桌子上的殘羹冷炙，將它們倒進垃圾桶里。
耿柔睡了一個午覺起來，她第一節沒課，但還是輕手輕腳地起床，出門走向215寢室，她們的門卻是鎖着的。
應該是他們專業第一節有課。
“你想幹什麼？”腦海中響起大柔的聲音。
耿柔走回宿舍。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吧？
“你想救羅美蓮？”
是的。
“嗯……挺像我的作風。只是你打算怎麼辦？”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耿柔洗了把臉，提了書包去圖書館。
圖書館離女生宿舍很遠，耿柔走到出了薄汗才到。刷卡進了圖書館，她沒有去常去的文學館，而是直奔三樓的醫學館。
“你還是認為我是你的精神分裂？”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我就更要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大柔輕笑，“原來我一直這麼實事求事嗎？”
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不知道。”大柔似乎回想了一下，“我在執行任務，被人一發暗槍打中了，我就記得自己被送了醫院，之後就不知道了。”
“執行任務？”耿柔驚訝地自語出聲，旋即她警醒過來閉上嘴巴。
還被人用槍打了？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警察。”
啊？耿柔眨眨眼，你是警察？我當了警察？
“是的。”
不可能。你一定是假的我。
“很抱歉，我就是你。”
可是我怎麼可能去當警察？
耿柔的懷疑是理直氣壯的。她是早產兒，自出生起，身體就一直沒好過，三天兩頭看病吃藥是常態，跑個步就能暈倒，一變天絕對感冒，比天氣預報還准。就她這樣的身體，還能去當警察？
“想把霍北辰那樣的渣男抓進牢裏算不算道理？”
……已經變成這樣的執念了嗎？看來她的未來真的很慘啊。
耿柔透過圖書館帶着年代感的玻璃窗看向天上的白雲。
你抓了？
“抓了，怎麼不抓。”
耿柔莫名好笑。你真抓了？
“真抓了。”
你用什麼理由抓人家啊？
“理由找找就有了。”
……她以後真的是一名好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