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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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狹窄的樓道,光線昏沉。

高高瘦瘦的少年面前,站着個臉頰紅透的女孩。

“我,我……”那女孩一閉眼,“要!”

一聲短促沉悶的笑。

她下意識睜眼,卻見季遠已經收回了手,煙管細白,可他的手更白,手腕到指骨的線條幹凈利落,他耷拉着眼皮看了會燃燒的煙頭,突然抬手按滅,再抬頭時眉間就帶了點輕佻的笑:

“好孩子可不能抽煙。”

羞窘後知後覺地泛上來。

她怎麼能跟他要煙…

煙草的氣味還瀰漫在這逼仄狹小的空間裏,明明該避開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沈又又的腳不想挪。

倒是季遠,卻彷彿極自在似的,一隻手拿着打火機在那玩,純黑色,四四方方,邊角嵌着blingbling的水鑽,精緻極了——

見她多看了兩眼,他就遞過來:

“喜歡?”

“恩,喜歡。”

沈又又誠實地道,她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他手遞過來,身上的氣味也一併遞過來,一股特別的冷香,像某種杉木,混合著煙草和樓道多年積沉的塵土氣,奇異的,並不難聞。

她看了眼,沒接,他就又收回去了,語氣無聊:

“沒考好?”

沈又又點頭:

“恩。”

“難過?”

“心煩。”

沈又又低頭看着地面,卻只看到兩雙鞋。

一雙是她的,黑色帆布鞋,上面印着個假匡威,另一雙是季遠的,白底鑲着藍邊,她認不出來牌子,只覺得應該很貴,和身上校褲的藍調飽和度一樣——乾淨里透着股漫不經心。

品味很好,是金錢才能養出的漫不經心。

她突然想走了。

腦袋卻被按了下,抬頭,卻見季遠不知什麼時候彎了腰,一隻手按着她頭:“你看起來像要哭鼻子。”

他用的戲謔的口氣,像逗貓。

沈又又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很奇怪,她並不是愛哭的人。

可鼻子很酸,一股氣衝到眼眶裏:

“你胡說什麼?我才沒哭。”

帶着點軟軟的鼻音。

“噯,怎麼還真哭了。”

少年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格子手帕,拿着手帕在她眼下擦,手法粗暴,蹭得她臉頰疼。

沈又又不躲,只是在那:

“我沒哭,才沒哭……”

眼淚卻噼里啪啦往下掉。

輕輕一聲嘆,對面的人像是放棄了,帕子塞回她手裏:“女孩子真麻煩。”

沈又又的眼淚沒停,只是抬頭望了他一眼,隔着朦朧的水霧,少年眉間的不耐顯而易見,可他也沒走,只是手插兜里,懶洋洋地乜她:

“不就是沒考好?我交的白卷。”

沈又又知道。

季遠睡了一天,三門全零蛋。

特別搶眼。

“那不同,”

她道。

“哪裏不同?不都是不及格?”

“你自己不學好,”女孩子的口氣帶着點嗔,好像這一哭,她臉上那木木的、隔着一層的面具沒有了,“我一整個暑假都在看書,和你不一樣。”

“噢,好學生。”

嘲弄的語氣。

“別這麼說我。我不是好學生,我很笨。我一整個暑假都在看書,從早到晚。可我還是考砸了。”沈又又擦了下眼睛,“每一次都是這樣。”

“學習不好就笨了?歪理。”少年倚着牆,姿態懶散,連語氣都帶着點漫不經心,“每個人的天分都是有限的,這裏多了,那裏就少了,你學習這麼不開竅,也許別的地方特別多。”

像一片羽毛掃過心尖,有點顫,還有點癢。

那種感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就像……有個人,悄悄用棒撥了撥你混沌的靈魂。

沈又又始料未及,又懵懵懂懂。

整個世界都在告訴你,沒有成績你一無是處,可卻有人對着你的耳朵說,也許在別的地方你擁有一個寶藏……

怔愣間,一陣腳步聲接近,安全門被豁得拉開,一個禿了大半的腦袋伸進來:

“誰?!誰在那兒?!”

聲控燈照出一對藍色的校服影子。

“你們哪個班的??!”

教導主人的大嗓門在樓道里像悶雷。

沈又又嚇得臉都白了。

“走!”

耳畔一陣風過,手腕就被人拽住,一路往上跑。

聲控燈一層層亮起,沈又又跑得飛快,眼角的餘光瞥見少年的碎發飛揚,他像是發著光。身後教導主任“咚咚咚”的腳步聲沉重得像笨熊:

“小兔崽子,別跑!別跑!一點校規校距都不要了!”

沈又又跑得呼哧呼哧。

跑到四樓,衝出安全門,沿着長廊一路歪七扭八地跑,等停下來已是氣喘吁吁。教導主任早被拋到了不知哪兒。

手還握在季遠手裏,貼着皮膚的地方濕黏、滾燙。

跑了這一路,季遠卻似沒受什麼影響,呼吸平緩,連滴汗都沒有。

“謝謝你,”沈又又咬着唇,“我請你吃冰——”

話還沒完,腦袋就被使勁揉了下,很輕的力度,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白皙手腕上的一截黑色腕帶,以及微微翹起的嘴角。

他的唇很薄,不笑時就顯得冷淡。

“喂。”

沈又又臉燙得似乎可以滾雞蛋。

季遠卻已收回手,一到外面,他就又恢復到了那萬事不縈心的模樣,擺擺手:

“不吃。”

懶洋洋一聲傳來。

沈又又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峻拔的身影混入夕陽,漸漸走遠。

她笑了笑,那點燥郁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沈又又轉頭就去了小賣部,買了瓶依雲,回去時教室里大部人還沒回來,季遠懶洋洋地趴桌上,長手長腳委屈地縮在狹小的座位里,像是又睡著了。

她從後門進去,經過時,將水悄悄地放到了他桌上。

季遠頭也沒抬,像是睡得熟。

沈又又坐到了座位上,背後像是突然從貧瘠的荒漠,變成了一片盛開的原野。

一周悄悄地過去。

這一周里,她和季遠一前一後坐着,並不怎麼說話,也並沒有因此變得熟悉,還是維持着陌生人的狀態。

季遠大多時候都在睡覺,他不怎麼聽課,老師也不怎麼管他。

他平時不怎麼維繫關係,可人緣卻好到出奇。

男生們進進出出都會叫上他,他總是懶洋洋的、不怎麼搭理人,可那幫人卻是信極了他,一口一個“遠哥”地叫。

十五班的走廊成了新的觀光勝地,時常有紅着臉的女孩悄悄從窗口探一眼,而後心滿意足地走了。也或者,藉著他們班的熟人,在附近打鬧,或清脆或柔軟的笑在走廊外響起——

沈又又後來才知道,這世上確確實實有那麼一種人,他什麼都不必做,就已經站在旁人的終點。他天生就是人群的焦點,其他人和他比起來,不過是金字塔底一蓬蓬不起眼的螢火。

周六上午課上完,就可以回家了。

沈又又站在公交站牌前,看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過去,季遠也在裏面,穿一身黑色衛衣,黑色運動褲,板鞋,雙手插兜懶洋洋邁腿,一張臉英俊拔俗,白得晃眼。

他們聊天的內容順着風飄進她耳里,什麼怪物、等級、技能……

她都聽不懂。

她低下頭。

抬頭時,一輛公交車正好在旁邊停了。

沈又又拉拉背包帶上車,公交車緩慢地啟動,在經過那群人時她忍不住回望,那群人已經消失在街道旁的巷子裏。

她收回了視線。

公交車晃晃蕩盪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家。

老城區規劃早,柏油馬路東一條西一條,寬寬窄窄,坑坑窪窪,沿路不見現在動不動二三十層的高樓,大多只有五六層,斑駁的牆面是歲月浸透的痕迹。到家已經十二點,屋裏沒人。

桌上米白色紗籠罩了三個碟子,一盤糖醋排骨,一盤西藍花,還有碗紫菜蛋花湯。

旁邊貼了張紙條:

[媽媽上班去了,菜熱一熱再吃,下午不要出去玩,好好在家寫作業,七點回來。]

沈又又揭了紙條,默默地吃完收拾好,就坐到自己的房裏。

屋裏沒裝空調,只有個落地扇。

她打開落地扇,先把床底下的大紙箱拿出來,黑色的手繩還好端端地呆在那兒,即使在暗沉的光線里,那黑底的一點金都會像流沙一樣泛出來,和他的主人一樣。

沈又又摩挲了會手繩,還是拿出來放進了書包里。

下午拿出數學和語文的試卷做,只是做得也雲裏霧裏,風扇在身邊使勁吹,也吹不走心裏的焦躁。她強壓着自己又看了一會兒書,不過半小時,天就暗了下來。

時鐘走到六點半,沈又又站起來熱飯,還多加了個番茄炒雞蛋,等到坐下,時鐘恰好走到七點。

陳秀娟風風火火地回來:

“又又,等着,媽去熱飯。”

沈又又道:“我熱好了。”

陳秀娟卻不怎麼歡迎似的,眉頭一皺:

“又又,媽跟你說多少遍了,家裏的活不用你干,你只要負責好好學習。”

她將包一掛,人過來吃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沈又又聽陳秀娟在念,沈溪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大伯娘一早打電話給她,說晚點要叫沈溪來給她輔導輔導,沈又又聽得煩心,匆匆扒完飯,起身:

“媽,我吃飽了。”

“哎,摔什麼碗?”陳秀娟揚聲道,“快,去把你試卷拿來給我看看。”

沈又又默默看她一眼:

“媽,您先吃完。”

陳秀娟一頓,抬眼瞥她:“沒考好?”

沈又又含糊應了聲:“嗯……”

陳秀娟將筷子一放:“沒考好也拿過來。”

沈又又沒有動。

“去啊,磨蹭什麼?去,拿來看看!”

陳秀娟臉有點黑。

沈又又站起來,僵立一會兒。她最後還是去房間裏拿了,三張試卷攤在掉了漆的紅木圓桌上,三個寥寥的紅色字數,以及大片的紅叉讓陳秀娟的火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沈又又,你就考了這麼點?!”

“三張加起來都沒溪溪一張多?!”

沈又又垂着頭不說話。

陳秀娟碗一摔,剛吃下去的飯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今天被領導逮着罵的氣又冒出來:“是你爸爸太笨,還是我太笨?同樣是學習,你怎麼就差人家沈溪那麼多?”

“媽!”

沈又又抬頭,“您別這麼說!”

“那我怎麼說,啊?為了你,你爸爸常年在外面跑,我呢,腰椎盤突出,還要坐在那天天點貨、盤貨,被比我小一輩的後生指着鼻子罵,你就考這點,你對得起我,還是對得起你爸?我生你是來討債來的嗎,啊?要是溪溪是我——”

“媽!”

兩人對視着,沈又又眼裏全是淚,她狠狠抹了把臉,嗚咽了聲,“哐當”甩門,人跑了出去。

陳秀娟那股邪火才降下來,追出去:“又又……”

可哪裏還見女兒人影。

沈又又跑出來,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帶,腳上還穿着拖鞋,只有校服口袋裏留了張公交卡。

夜風吹得人發涼,可她不想回去。

她盯了路邊的電話亭一會,想給爸爸打電話,可褲兜里一個硬幣都沒有。

如果是季遠…會怎麼做呢。

她莫名想到。

一輛公交車靠邊停了下來,107路,是去市中心的。

沈又又拿着卡上了車。

公交車晃蕩晃蕩往市中心去,十一站,霞飛路,沈又又下了車。

附近車來車往,高樓林立。

一盞盞玉蘭花燈將夜晚點得如同白晝,沈又又置身在熱鬧的人流里,對着路口五顏六色的燈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喂,沈又又,你怎麼在這兒?”

一道聲音自后而來,帶着懶倦的涼意。

沈又又轉頭,卻發現對面行來一行人。

是中午那群男生,他們正眉飛色舞地講着某些武器的屬性,連帶手舞足蹈。

而叫她的那人——

季遠,就站他們中間,穿一件黑色衛衣,以鬆鬆散散的姿態看過來,黑色的瞳孔像是凝聚了附近所有的光。

“季遠。”

沈又又輕輕地喚。

那輕輕的一聲像突然有了分量,心像呼啦啦刮過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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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的愛情,就像夏天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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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我上了什麼黑名單了,有本書鎖的太多

所以章章待高審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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