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 第七十七章 老鬼的故事
李秩決定今天還去看看老鬼。每逢佳節,總是孤獨的人比較脆弱的時候,李秩去看看他,說不定能不讓他那麼抵觸自己。
他熟門熟路地爬上了樓,找到了老鬼。老鬼此時正在看着窗外的月亮,聽到響聲,轉過頭來看到是他,果然沒有再像前幾天那樣吹鬍子瞪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沒再理會他。
李秩心中一喜:“老前輩,元宵節快樂。”
那老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李秩壯着膽子走上前,抬頭看着月色:“月亮真美。”
老鬼瞪了他一眼:“你湊上來幹嘛?”
李秩笑了:“跟你聊聊天。”
老鬼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把我超度了,好得到什麼好處吧?”
李秩倒也不作偽:“是的,我的確想幫你重入輪迴。”
老鬼道:“那就免談。”
李秩道:“你聽說過地府判官嗎?”
老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秩道:“我的前世就是一名地府的判官,主司輪迴。”
老鬼冷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他。
李秩道:“本來你在這裏,我並不想理會。但是最近我需要超度三個遊魂來獲得我的判官之力。”
老鬼道:“所以你想讓我犧牲?”
李秩道:“我是想幫你。你困在這裏,一定是有什麼執念。我可以幫你了了這個心愿,你重入輪迴,也是一種解脫。”
老鬼突然暴怒:“憑什麼你覺得這是解脫?我在這裏自在得很!”
李秩卻突然道:“你知道嗎,當一個人很孤單的時候,他的眼神是不會說謊的。我有個朋友,她的眼神跟你很像。她的媽媽跟我說,我是她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可惜她媽媽也去世了,從此世間之大,只剩她一人獨行。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度過了多少年華,但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孤單。”
老鬼就這麼沉默了下來。
李秩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便自己悄悄地離去了。
第二天是正月十六,也是集訓的最後一天,錢子越的精神還是有些萎靡,看來多日的勞累加之昨晚的受傷,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些撐不住。
集訓結束后,李秩主動找上錢子越:“我們要不要明天去找我師兄?你的身體看上去不太好。”
錢子越想了想,道:“還是等我父親來京城吧,他這段時間在明珠市開會,後天就會過來的。”
李秩道:“那也好,到時候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
錢子越點點頭。
李秩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老鬼這裏有了一定的進展,但何時可以讓他重入輪迴,李秩真沒有太大的把握。可是錢子越這裏,身體卻是一天比一天差,綿延的疾病和突發的受傷讓他身體不堪重負,可能要隨時崩潰。
更何況,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進行全國腦王選拔賽,他如果繼續耗費精力的話,身體只會越來越糟。而且,萬一他進入了華夏國代表隊,那綿延的比賽,可能真會要了他的命……
鬼谷十三針倒是可以暫時解決一下他的問題,但是,問題在於,鬼谷十三針只有三個月的效力,超過三個月身體依舊會繼續變壞。甚至如果你在這三個月過分消耗心神,時效一過,所有消耗的虧空會集中爆發,拖垮你的身體。
所以,李秩必須等到自己相當有把握恢復判官之力時,才敢給錢子越用鬼谷十三針,這樣雙管齊下才能使他的身體復原。
當務之急,還是要讓老鬼接納自己才是。
李秩打算今晚上繼續跟老鬼親近親近。
晚上,實驗樓。
李秩主動跟老鬼打了招呼:“老前輩好啊。”
老鬼看了他一眼:“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李秩精神一振,他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效:“好,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老鬼嘆了口氣:“說起來,這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一對中年夫婦,丈夫是一名醫生,妻子則是醫學院的老師。那個年代,由於經濟條件有限和人們思想守舊的緣故,完整的人體骨骼標本奇缺。妻子於是就想死後捐獻遺體做骨骼標本,但丈夫卻並不同意。畢竟,自己的妻子將來不能入土,而且要被製作成骨骼標本,被無數人拿着放大鏡研究,還是很難讓人接受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最終他還是同意了。又過了十幾年,妻子病重,眼見時日無多。於是妻子簽了遺體捐獻協議書,將自己的遺體捐給了大學的實驗室。此時丈夫早已退休,在妻子的遺體做成標本之後,他決定去這個大學應聘當保安,這樣可以離自己的妻子近一點。”
李秩心中一動,這應該是老鬼自己的故事了。他的妻子,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老鬼道:“就這樣,他每天都去妻子遺體的實驗室里巡邏,每天都去看上一眼,這才能夠安心。不過久而久之,他也漸漸理解了理解妻子的決定。因為他知道,他妻子即使已經去世,但依舊戰鬥在教學的第一線,依舊在這個她深愛的地方,燃燒自己。”
李秩彷彿看到了一個面容和善的老奶奶,正滿面期待地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學生。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為師者,一個真正意義上偉大的人。
老鬼又道:“後來,又過了十幾年,這個丈夫也去世了。臨走前,他也簽了遺體捐贈協議,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跟自己的妻子作伴。”
李秩頓時肅然起敬。這一對老夫婦,真是境界遠超常人!
老鬼道:“可惜,事情與丈夫想的有所偏差。大學一開始便把兩人的骨骼標本安排在了不同的實驗室。丈夫心想,一個實驗室擺兩具骨骼標本的確有些不倫不類,便也接受了這個現實。況且,兩人陳列的實驗室只是一牆之隔而已。不過在九年前,這一切都變了。學校建了新實驗樓,將舊的實驗樓廢棄,兩人的骨骼標本分別送到了不同的實驗樓。這下兩人一下子就分開了,從一牆之隔變成了兩座實驗樓的距離。”
李秩聽到這裏,輕輕地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