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海市 第三十六章 火車上的林錦言
正在李秩準備往站內走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錦言費力地提着一個大行李箱，從公交車上下來。夏夜晚風也不能吹散她被汗水緊粘在臉上的頭髮，她走走停停，直至一個長長的台階下，她挺直了身子，長喘了一口氣。
李秩走上前去，伸手拿起她的行李：“我來吧。”
林錦言下意識地要拒絕，但是看到是他，喉頭蠕動了一下，拒絕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謝謝。”
林錦言的箱子比想像中還要沉，李秩一隻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提着她的，上到一半就明顯有些氣喘，不過他還是硬着頭皮提了上去。
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李秩長舒了一口氣，夏夜的晚風吹過，疲憊消解了不少。
他把行李箱遞給了旁邊的林錦言。林錦言低聲道：“謝謝。這個給你。”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糖，遞給了他。
李秩下意識地接過，而林錦言已經拖着行李箱，走遠了。
這是一塊很普通的水果硬糖，包裝紙上畫著一個大大的青蘋果。李秩笑了笑，把它塞到了口袋裏。
檢票，安檢，李秩在人潮洶湧中擠上了火車。來到自己的卧鋪車廂，把行李放下，坐在卧鋪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透過車窗，他看到林錦言正拖着行李箱吃力地在月台上走着，原來她也是這班車。看來，大概率上她也是去京城上學。以她的成績，應該也是慶華京城二選一了。
不一會兒，火車就啟動了。開學季，車票都分外緊張，李秩的卧鋪車廂滿了員，行李堆得車廂里滿滿當當的。由於他買的是硬卧車票，狹窄的車廂里共有六個鋪位，所以車廂里的味道便有些複雜。
李秩給老李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安全上車，並告訴他自己給他買了新裝備。老李埋怨了他兩句浪費錢，卻最終還是感嘆了一句，兒子長大了，真好。
李秩躺了半個多小時，突然感覺有些尿急，便起身去上洗手間。當他方便完推開門時，卻發現林錦言正在門外等候。
李秩一怔，笑道：“好巧。”
林錦言此刻卻有些面色蒼白，勉強地點點頭，便推門進了洗手間。
李秩也不想這麼早回卧鋪，便走到車廂連接處，透過車窗看着夜色中飛馳的風景。
身後，林錦言走出了洗手間，似乎身體有些沉重，一步步地拖着腳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她買的是硬座票，硬座車廂里此刻早已經是人滿為患，她出去上廁所的空，已經有無座的人在她座位上坐下了。
她挪到自己的座位旁，看着那個佔了她座位的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身材粗壯，皮膚像是長期被日晒過的黝黑，一看便是經常做體力勞動的人。
她剛想請她讓開，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她們差不多年紀，想必，她也是孩子的母親吧。她的孩子，肯定也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被別人善待吧。
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倚着座椅旁邊的靠背，就這麼靜靜地站着。
李秩的目光從窗外收回，正好看到了站在那裏的林錦言。他皺了皺眉，難道林錦言買的是站票？
林錦言硬撐着站了一會兒，頓時感覺自己的小腿在打顫。就在她去洗手間前，她的大姨媽來了。她每次來大姨媽必然會痛經，所以李秩遇見她時，她的面色很蒼白。此刻她肚子絞痛，眼睛也有些發花，急需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她忍不住道：“你好，這是我的座位，麻煩你讓一下。”
那中年婦女卻彷彿沒聽見一般，安之若素。
她伸手拍了拍中年婦女：“你好……”
那中年婦女“騰”地站起來：“你想幹嘛？”
林錦言無力道：“這是我的座位，麻煩你讓一下。”
那中年婦女大聲道：“這上面有你的名字嗎？”
林錦言摸出車票：“這是我的座位。”
中年婦女也不看車票：“就算是你的座位怎麼了？我坐會兒不行？年輕人站會兒累不死人！”
林錦言面色上有了怒火：“這是我的座位，請你讓開！”
中年婦女脖子一梗：“你怎麼跟我說話呢？懂不懂尊老愛幼？你媽沒教育你？”
林錦言怒道：“你佔了我的座，你不值得我尊重你！”
中年婦女冷笑：“本來你好聲好氣地跟我說，我肯定就讓了，但你這個態度，門都沒有！”說完，一屁股重新坐在座位上。
林錦言沒想到她還倒打一耙，話里語裏反倒顯得自己才是這個座位的主人一般！便在此時，肚子一陣絞痛傳來，她頓時覺得有些眼前發黑，急忙扶住座椅靠背，這才不至於摔倒。
突然，有人道：“無恥之人見得多了，像你這樣無恥的人還真是少見啊。”
中年婦女像是被針扎了一般跳了起來：“誰在說我？站出來！”
李秩越眾而出：“我沒指名道姓，你倒是不打自招啊。”
圍觀乘客哄然大笑。
中年婦女怒道：“你別跟我耍嘴皮子，我不吃這一套！”
李秩冷笑道：“這個女生剛才不忍心立刻叫你起身讓座，在座位旁邊站了足足二十分鐘，終於身體疲勞而不得不讓你起身，而你，反而卻恩將仇報，賴着座位不走，不僅無恥，還無情無義！”
中年婦女陰陽怪氣道：“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站二十分鐘這就累得要死要活的，真是嬌氣呢！”
李秩冷笑：“人家嬌不嬌氣不關你事，你要想搞尊老愛幼讓座那一套，下車左拐坐公交，這裏是火車，不興那一套！”
林錦言好容易壓下不適感，聞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乘務員和乘警一道走了過來：“兩位，請出示你們的車票。”
李秩剛才過來的時候就通知了乘務員，讓她幫忙叫乘警。因為他知道，碰到這種情況，很難憑藉自己的力量去解決，還會被中年婦女拉到同一水平下，然後用她豐富的經驗戰勝你。
於是他果斷地叫來了官方工作人員，把難題拋給了他們。
查驗了兩人的車票后，乘務員開始勸說中年婦女：“這位大姐，這個座位是這位小妹妹的，你不能佔着別人的座位。”
中年婦女本來看到乘警，心中不免膽怯，但見乘務員和顏悅色的，頓時感覺膽氣又生：“乘務員同志，我不是不講理的人，我見這裏空着，心想在這休息一會兒，等這座的乘客來了就走，可這個小姑娘好不客氣，直接就叫我給她讓開……”
林錦言聞言，氣極道：“你！你顛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