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與日月兮同光
斥候扭頭查看,眼前飛過來不少木橛子,驚慌失措,啊的一聲慘叫,兩根一尺長的木橛子生生的撞穿斥候腹部和肋部。
斥候喔喔的長叫,頭輕輕震顫,雙目突出,口鼻鮮血流淌,斥候扭頭盯着營地的方向,淚水流了出來。
麻繩吊著木板,搖晃到了另一邊,把斥候帶了起來,斥候疼的不住慘叫起來,血液順着木橛子滴滴噠噠的淌了一地,在綠草從中分外地亮紅奪目。
另兩名斥候嚇得一激靈,正要上去查看解救,迎面飛來了幾十支利箭,一陣噗噗聲,斥候盯着身前的箭羽,疼的一聲發不出來,脖子青筋綳起,不住抽搐。
遠處似乎出現了許許多多的身影。
斥候人馬俱斃,慘死林中。
馬匹的嘶鳴聲傳了起來,在山林中迴響着。
商隊人員已經有一半卸甲了,聽到這慘叫聲,立馬披掛起來。
庫艾伯慶大叫一聲,“不好。”立即翻身上馬,抽出彎刀。
鮑泰趕緊把管岩和兩個孩子安頓好,讓管岩蹲在一個大石頭旁邊,又叫了四個先前受傷的武士左右扈從。
無忌嗚嗚地哭了,可小無病竟然蹬着腿躥高,貌似很興奮。
四個美姬不顧形象,蹲伏在地上,藏到了石頭邊,掏出了匕首,多年的經驗告訴她們,此次凶多吉少,想着寧可自盡,也不被山賊生擒。
項老虎也害怕了,跑到了大石頭邊躲避,雙手依然被捆着,難受地蹲了下來,頭顱緊緊靠着石頭。
燃燒的篝火堆不時發出噼啪的響聲,火苗一跳一跳的,一如眾人的心忽上忽下。
鮑泰掣出鋼刀,騎上馬,趕到庫艾伯慶身邊。
樹林裏慘叫聲不斷,去獵殺野味的一隊武士碰到了陷阱,遭遇到了山賊的伏擊,二十人無一倖免。
商隊眾人不知道詳細情況,只聽到一聲聲熟悉聲音的慘叫,心中驚懼。
恐懼的氣氛開始蔓延,未知的敵人讓人分外緊張。
庫艾伯慶一看不好,趕緊用粟特語鼓動起來,示意大家各就各位,拿好武器,搭好弓箭。
庫艾伯慶掏出了電刺,按了底部半圓球和電鍵,一甩電刺,四尺長的電刺在昏沉的暮色中射出了一道亮亮的紅光。
庫艾伯慶把電刺舉過頭頂,在頭頂緩慢轉圈,紅光射到了遠處的樹林裏,山坳里,天空中。
武士們用彎刀一下下的敲打着小盾牌,漸漸的聲響越來越大,眾人心中的恐懼漸漸散去。
二十七名武士持盾沿着高地,圍成一圈,將庫艾伯慶和大石頭邊的眾人護在垓心。
三十雜役武士裝備齊整,在垓心盤腿坐下休息。
四個美姬的白馬讓給了武士,武士們在斥候隊長巴飛的指揮下,組成混編騎兵,分成三隊跑到高地下方警戒。
巴飛不住自責,懊悔沒有發現山賊。
兩側的樹林裏,小樹不斷搖擺,草叢中衝出了大隊的山賊,黑壓壓的一片。
山賊在樹林外站成了幾排,和高地下的混編騎兵保持着距離,山賊進可攻,退可入林,他們貪婪地盯着商隊,靜靜的等待着。
遠處的兩側山巒中間的平地上,朦朦朧朧的出現了一道黑黃的線條,隆隆的聲響越來越大,線條也變的粗壯起來,紅紅的火光夾雜其中。
庫艾伯慶打量四周,現在只有來路方向沒有異常,可商隊此時若後退,就會到了溪水邊,背水苦戰就成了死地而戰了,況且此時後退,士氣暴跌,夜色下就會被山賊切割,逐個擊破。
庫艾伯慶下令固守待援,高聲道,“弟兄們,堅持住,只要熬過今夜,明早大漢的軍隊就會和朝陽一起迎接我們。”
武士嗷嗷吼叫起來。
庫艾伯慶下令拋棄財貨,成箱的金銀珠寶扔下了土坡,在高地四周的坡地山,密密麻麻分佈了一大片,日光下,彩光燦燦。
隆隆聲越來越近了,大地輕輕地顫抖起來,眾人心中緊張苦悶,猜測山賊竟然也有騎兵到了。
巴飛眉頭緊皺,果斷下令,兩隊混編騎兵在巴飛的率領下加速助跑起來,向著山賊的騎兵沖了過去。
距離越來越近了,巴飛等人赫然發現,奔跑而來的不是騎兵,數不清的耕牛、騾馬、羚牛、野豬擁擠在一處,還有七八隻狗在其中上躥下跳,驅趕牲畜。牲畜的尾巴都着着火,這些動物在疼痛的刺激下瘋狂了,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
不用下令,混編騎兵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箭,可這些牲畜太多了,皮糙肉厚,在箭矢的刺痛下,反倒是更凶了。
只有二十幾頭牲畜摔倒,大隊的牲畜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來,衝垮了混編騎兵隊伍,巴飛等一眾騎士帶着無盡的遺憾和不幹被撞倒踩踏。
激靈的斥候騎士和三個駱駝騎兵早早拋棄了坐騎,爬到了大樹上,才僥倖活命。
巴飛受了輕傷,被一頭騾子撞到了樹底下,巴飛吐着鮮血,環視左右,朝夕相處的同伴一個個慘死,耳中充斥慘叫,心中凄苦,“弟兄們,我對不起你們,失職了,沒有發現敵人的埋伏。”言畢自刎,腦袋低垂下來。
真武士以血謝罪,大英雄以命改天。
這波牲畜奔着高地洶湧的跑了過來,商隊本陣武士看到了混編騎兵的慘狀,不由一陣緊張。
雜役武士頭目站了起來,“兄弟們,該我們上路了。”在頭目的帶領下,若無其事的向著牲畜走了過去。
鮑泰猜到了什麼,大喊,“回來啊,射箭,扔火把,我們還有辦法的。”
庫艾伯慶心中一陣哀傷,默然不語。
雜役武士頭目扭頭對着庫艾伯慶點點頭,衝著鮑泰抱了抱拳,頭目用略顯生硬的漢語喊了起來,“謝謝鮑使君,來生再一起血戰沙場。”
頭目高喊,“我們是戰士,戰鬥是我們的生命,死亡是我們的榮耀。”
頭目哈哈大笑,“火瓊花開,月氏歸來,聖子臨台,福澤四海。”
“火瓊花開,月氏歸來,聖子臨台,福澤四海。”雜役武士一邊喊一邊踏步走下了高地,兩人一組,拉着一丈長的鐵鏈子,排成了三排,向著牲畜們迎了過去。
雜役武士取下腰間的皮囊,喝光了最後的粟米酒,拋到空中。
雜役武士掏出了斧子、鎚子,義無反顧的跑向了瘋癲的牲畜。
鮑泰眼睛濕潤了,朝夕相處,大家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四里山坳一戰,更是讓大家生死相隨,鮑泰正要衝出去,同雜役武士們一道戰鬥,管岩的呼喚,無病嗷嗷的叫聲卻把他拉回了現實。
鮑泰氣憤無助的用左拳砸着身側的石頭,血肉一片模糊。
“火瓊花開,月氏歸來,聖子臨台,福澤四海。”
皮囊三三兩兩的落地,濺起一陣陣塵土。
雜役武士助跑起來。
我以熱血沖刷世間的苦難。我以生命換取世間的安寧。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