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山野客棧

31.山野客棧

伏牛山間,空氣越來越濕熱了,有時候一天裏三四場大雨不期而至,駝隊在泥濘道路艱難前行。

庫艾伯慶騎着馬,想着心事,“那夜遇難的武士是被誰殺死的,又是什麼神秘兵器呢?幾天前,藉機請鮑泰管氏飲宴,派人秘密搜查了他們的帳篷,並無所獲。總不能搜查他們身上啊,鮑泰要真是聖人,豈不壞了大事?”

“而老王呢,身上車上翻了一遍,並無異常。難道有人秘密追蹤商隊?”

不知不覺到了晌午,眾人都很疲憊,汗水沾滿了衣服,困頓感越來越強烈。

這時候一名斥候,騎馬跑了回來,“族長,有家客棧在前方,已經打點安排好了,請前去歇息。”

庫艾伯慶微笑,“真是天助我等。”

鮑泰來了精神,可轉眼一想,覺得古怪,摸着下巴,“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麼冒出了客棧,怕有問題吧,我倒要瞧瞧是誰在耍手段。”

商隊人員聽說有客棧可以休息,一時間心情更加愉悅,馱馬也感受到了熱烈的氣氛,腿也撒開了,不足一刻鐘,轉過一片香果樹林。

這香果樹正在開花時節,白花一團團一束束的,如雪蓋,似霜棲,芳香撲鼻,鬱郁的樹蔭送來一陣清爽,這綠葉白花掩映着百步外的一排紅漆屋舍,分外鮮明。

房前空地上立着一桿約十丈高的青檀木杆,桿頭掛着血紅色的酒望子,上面寫着描金的四個大字“伏牛過海”,迎風獵獵。

酒香和檀木的清香,盪人肺腑。

商隊中饞酒的人甚至留下了口水。

屋舍有七間,高挑的房檐,懸挂着鈴鐺,聳立的房脊,站着一個小牛,哈,還真有點童真童趣。

門前一排黑漆欄杆,左右對稱各自插着一把銷金旗,左面寫道:“醒時兮曲水流觴短”,右邊寫着,“醉眠兮山河歲月長”。

左邊一壁廂肉案,擺着野豬、野兔、野雞、麂子,操刀的夥計正在劈砍一隻羚羊,刀光閃閃,案板錚錚。

右邊一壁廂是燒柴的廚灶,煮着肉,蒸着粟米。

屋裏正堂,開着大門,屋檐下懸着匾額,四個隸書大字“伏牛山莊”。

屋裏北牆根下一字兒擺着三排酒罈,兩側十幾張高腿長案,擺着一圈樹樁子,鮑泰一瞧,這長案和座子搭配起來倒很新奇。

老王王豹看到這家客棧,怔怔出神,心下一陣冰涼,趕緊躺下,拉了氈子遮住頭。

店老大和夥計早早在空地等候,一見商隊到了,十幾個夥計,上前引導幫忙,把馱馬拴在樹下,引着眾人在院裏屋裏分批坐好。

店老大見一個華服男子和壯碩的黑衣武士打頭走進了正堂,身後還跟着抱着兩個孩子的美嬌娘,小身段扭扭擺擺,看的心懷蕩漾。

再往後,又是四個戴面紗的美姬,個個皮膚雪白,一陣香風熏得店老大和夥計們迷迷糊糊的,有的夥計還傻站着張大了嘴。

鮑泰不滿,故意碰了一下長案,發出一聲響,這才喚醒了店老大。

店老大趕緊走過來,站在了鮑泰和管岩的側面,眼睛還看了一眼管岩,平時幾無哭鬧的無病卻在這時候大哭起來,嗷嗷的大嗓門讓站的近的店老大耳朵一陣嗡嗡,小無忌,癟着嘴,扭頭看看,也開始哭了。

管岩走到了鮑泰另一邊。

店老大趕緊抱拳施禮,和庫艾伯慶攀談起來,“客官,從西域哪個國來的呀?這一路可辛苦啊?”

庫艾伯慶簡短作答。

“客官,這駝隊貨物可真多啊?怎麼不在長安出售?南陽雖也繁華,但追究比不上京師啊?”

庫艾伯慶只說長安城亂,沒有多言。店老大又勸大家好吃好喝。

一個肩膀搭着抹布的夥計立馬近前,“諸位客官,吃點什麼?”

鮑泰和庫艾伯慶剛要開口,那小夥子深吸一口氣,自顧自說了起來,“我們這,山泉精釀粟米酒,香味足酒勁壯,山珍野味花樣多,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野鴨,燒雛雞兒,燒子鵝,晾肉,罐兒野雞,罐兒竹雞,兔脯,菜蟒,蒸羚羊,銀魚,花魚,鱖魚,鰱魚,澆田雞,油潑飛禽,尖氽活鯉,烤麂子,烤野豬,鎮店之寶青檀烤全牛。”說完舔舔嘴唇,笑眯眯地等着點菜。

這嘴皮子快的,人也不氣喘,鮑泰見狀心下稍安,這客棧可夠講究的。

庫艾伯慶等人心情大好,便每樣都要。這一頓飯菜吃的可真香甜。

店老大走到院裏,給商隊人員一一敬酒祝福,到了王豹這,王豹正趴在車裏啃豬蹄,店老大心想這漢子怎麼這麼吃飯呢,就拍拍車轅。

“這位客官,在下敬酒了。”王豹停下了啃咬,卻沒有起身。

店老大又說了一遍,王豹用手捂着嘴,嗡嗡,“得病了,不方便。”

“打擾了,請慢用。”心下疑慮,又去給騎士們敬酒。

騎士們一個個的都只吃飯,用水囊遙遙示意。

店老大這才收住腳步作罷,笑眯眯地回到屋裏,挨着窗戶,隱藏着身子,搖蒲扇,喝茶水,靜靜看着院外,尤其格外關注那個牛車。

黃昏時候,王豹憋的受不了了,見眾人不備,拄着個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到院外找地方方便去了。

店老大揉揉眼睛仔細觀看,心中甚是驚訝,“是他。怎麼碰到這廝了。”

夜裏,商隊便在客棧休息了,院外還是搭了帳篷,騎士們滴酒未粘,分了兩撥,一在院裏,一在院外,盡心盡職守衛着眾人安全,不敢掉以輕心。

後半夜,一隻飛鴿抖抖翅膀,撲稜稜的飛到空中,在院裏上空轉了半個圈,就想着東北方向飛去了。

無病此時快睡著了,他聽到了飛鴿的扇翅膀聲,睜開眼穿過窗棱看着外邊,“噢噢”的哼着,小手乍開指着外邊。

管岩不明所以,把他胳膊放下來,輕輕拍起了後背,心想今天無病怎麼總咋咋呼呼的。

管岩輕輕哼唱歌謠,“金烏烏,在天上,照得人,心發慌。金烏烏,在腳底,燒得人,冒油油。金烏烏,在頭頂,曬得人,熱乎乎。金烏烏,在土裏,蒸得人,光屁股。”

這是無病無忌兩個孩子都最愛的一首,管岩讀十幾遍就能讓他們睡着。

次日天亮,庫艾伯慶眾人吃完早飯,又購買了乾糧、野味、肉乾、果脯和粟米酒,店老大熱情的贈送了些時令蔬菜水果,期待商隊再來關顧小店。

鮑泰左看看右看看,“難道我多心了。”

商隊漸行漸遠,店老大看着商隊在山林中消失,爽朗的大笑起來,“這筆買賣賺頭真大啊。”

一行人沿着析水向析縣進發。河兩岸綠樹成蔭,鸛鳥棲息在河邊,景色清新,路上跨過了多條小河,走的是人困馬乏,轉過穀道,一下子豁然開朗,一條小河緩緩流淌,鮑泰抬頭,只見山石上鐫刻着三個大字,石界水。

舉目四望,但見遠處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怪石嶙峋,林黑風煞,灣環深澗,孤峻陡崖。

好一處兇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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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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