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艱不拆
柳蘊嬌被帶到了一處安靜且簡陋的屋子。屋裏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案幾和兩張凳子。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着,今日只吃了幾塊糕點的她,胃比腦子更空。
審訊很快就結束,對於一切問題,柳蘊嬌統統回答:不知道,失憶了。
大理寺少卿離開之前,柳蘊嬌輕聲叫住他,弱弱地問了一句:“我能吃點東西嗎?好餓呀。”
少卿有一瞬間愣住,很快便點了點頭,離開了小黑屋。
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子,當真是如目擊者所說的那樣放浪形骸?太子妃告發宋珩玷污,而據目擊者所言,分明是宋珩告發太子妃玷污更為恰當。
真是頭疼啊,太子殿下來大理寺,必定是想親自督守他們辦案,早日結案。所以案子不能拖沓,他們還得馬不停蹄地請另外的線索人取證。
柳蘊嬌困在空蕩蕩的小黑屋,厚厚的窗戶遮去了大半的陽光,讓她覺得鬱悶,壓抑,每一刻都難熬。
更何況,她現在還好餓。
和她一樣沒有吃午飯的還有晏驚寒,只是兩人待遇天差地別,她現在餓得嗷嗷叫,他又哪會被餓着。
晏驚寒會救她嗎?他會順着她的意思來化解此事嗎?原書中的晏驚寒絲毫不待見原主,最後更是親手把原主挫骨揚灰,那樣決絕,更何況是原主自己作的死。如果他選擇見死不救,那柳蘊嬌只能說,她理解他。
一旦她扭轉不了時局,她便會走上原主的老路。原主的老路走得多了,結局還是一個死。
柳蘊嬌望眼欲穿,望不到晏驚寒,轉而選擇望食物。不管結局如何,還是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大理寺的廚房也太不給力了,你們的犯人很容易什麼還沒審出來就先餓上西天。
柳蘊嬌不知道自己的肚子是第多少次喊餓,她想去門口看看,走了幾步,腳步虛浮之下,她還是選擇坐回小板凳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子推門而入。
總算來了!
柳蘊嬌激動地撲向食物,不等那丫頭放下食盒,她搬到身前揭開就吃,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是小籠包!
平日裏柳蘊嬌並不覺得這東西有多好吃,但今天,她覺得自己彷彿吃到了什麼珍饈美味,恨不能連自己托着小籠包的手指也一併吃掉。
對面忽然冷不丁傳來一道好聽的女聲,帶着諷刺:“你就不怕被人下毒?”
柳蘊嬌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含糊不清道:“當然不怕啊,我要是真死在大理寺的審訊室,那今天在大理寺的所有人都脫不了干係。”
誰會那麼傻,在這個地方毒殺她?
不對,等等——
柳蘊嬌後知後覺地從食盒裏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女人。
宋凝。
假扮成大理寺丫鬟的宋凝。
你媽的,為什麼。
又偏離劇情了?
原書中宋凝可沒有來給她送飯一說,柳蘊嬌記得,宋凝直接去求見了晏驚寒,瘦弱的美人面對着不苟言笑的男主,苦苦地替兄長求一條生路。美人明明擔驚受怕,眼裏蓄滿了淚,卻咬着唇,非常堅強,強忍着不讓那淚花掉落下來。
為了自己同父異母的胞兄,美人真是十分努力了,這兄妹情堪比金堅。
“原來是宋二小姐。你是怎麼進來的?”柳蘊嬌告訴自己一定要淡定,先與白蓮女主拉拉家常。
“現在大理寺里到處是我宋家的人,你說我怎麼進來的?”
宋凝長得還不錯,屬於小家碧玉型的,耐看的那種。本來也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和美到驚艷的原主同框時難免會失了顏色。
“嗯,是如同出入無人之境,輕而易舉走進來的。”柳蘊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看到柳蘊嬌毫髮無損,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宋凝如玉一般的蔥蔥指尖緊了緊。那副天然無害不過是她裝出來給眾人看的罷了。裝瘋賣傻,疏遠姝鶯,這難道是出自一個沒腦子的潑婦之為?
宋凝很想,特別想,想親手撕碎她若無其事的偽裝,看着她的偽裝一點點剝離,一點點破碎,直到她歇斯底里,跪着向她求饒。
宋凝忽然看着柳蘊嬌笑了起來,柳蘊嬌心裏一個咯噔,頓時覺得小籠包不好吃了。
宋凝笑得很好看,只是那雙眼似乎不屬於那張清麗的臉一般,眼瞳里迸出淬了毒一般的光,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恍然大悟原書中晏驚寒為何會選擇宋凝。
他們兩個,都像蛇。不輕易不張開血盆大口駭人,卻時刻吐着信子的那種蛇,最是狠毒。
或許這倆人是因為惺惺相惜才走在一起的吧。
柳蘊嬌覺得自己超可憐,她要在兩條毒蛇的圍勢中求生。
可憐,弱小,又無助。能吃,卻沒了胃口。
“太子殿下冷落了你多久,你一定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始至終,甚至你們大婚的那一天,他都沒有看過你一眼。”宋凝很同情地看着柳蘊嬌,“權勢滔天的柳家,生了個窈窕秀美的女兒,只可惜被當作攀附權力的工具,嫁給了一個永遠都不會愛她的人。真可憐啊。”
柳蘊嬌吸了吸鼻子,宋凝說得對,她真的好可憐啊。她現在只想努力崛起,擺脫命運的操縱,走自己的劇情,離這兩條大蛇越遠越好。而且她可以自己滾的。
“柳蘊嬌,這一次,你拿皇家的顏面開玩笑,就算是太子殿下想保你,也保不了你了。”
柳蘊嬌很配合地嘆了一口氣,原主確實作得又蠢又過分。
“殿下此次前來大理寺,恐怕不是看個熱鬧那麼簡單呢。”
是啊,柳蘊嬌心想,晏驚寒估計還想看看她落得個什麼凄慘的下場,然後掐着她的脖子,給她一招“雪上加霜”。
“你一定很苦惱你的人證為什麼突然換了說辭吧?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也不必太過苦惱,我此次前來,就是給你解惑,讓你能明明白白的上路。如今這件事重新陷入一個你無法主導的局勢里,你的下場如何,柳家如何,都只能是我宋凝說了算。你有什麼想要問的嗎?我便大發慈悲給你解釋一番。”
我柳蘊嬌實名舉報,這白蓮女主的說話方式,跟別的書里的炮灰女配沒有區別。她到底是踩了什麼狗屎運博得了男主的歡心。為什麼。
“宋凝,你有點太自信了哦。你憑什麼認為皇家不會為了顏面而保下我呢?你們宋家,跟皇室沒有半點關係,而我是太子之妻,姑母是一國之母,究其親疏,皇家會相信誰的話呢?”
柳蘊嬌看着宋凝,越來越覺得宋凝長得像一根救命稻草。她朝宋凝眨了眨眼,“哎,你說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麼樣?你有本事見到我,肯定能見你的兄長。麻煩你幫我轉告他,讓他複審的時候這麼說……嗯,就說,那天晚上我是去學那話本中的美人月下葬花了,一不小心被你兄長撞見,他覺得我這樣獨自出門連個丫頭都不帶很危險,而我覺得他多管閑事,爭執之下,我不小心踩到石頭摔倒,宋公子為了拉我一把,才讓外人誤會……”
失憶?也只有大理寺的那群傻男人才會相信這樣蹩腳的謊言。而柳蘊嬌如今說出的這套說辭,真是要叫宋凝笑掉大牙了。
宋凝笑眼中精詭惡毒的光漸漸放大,“大理寺接納了我的提議,已經請旨陛下派用通曉催眠攝魂術之人介入此案。你該對攝魂術有所耳聞吧?人一旦被攝魂,便會變得沒有意識,任憑攝魂者操縱。到時候,問什麼,你就得乖乖地答什麼,不會有半個字的虛假。”
柳蘊嬌驚了。
那不就是催眠術嗎!宋凝還特么知道催眠?
柳蘊嬌陷入了沉思。難道她一世英名,就要在這件事上身敗名裂了。
柳蘊嬌確實沒有經歷過宋珩那件事,但她突然間進入了原主的身體,也接納了原主的記憶,只要在腦海里搜索,便會浮現那個夜晚星星點點碎片般的場景。更何況,她看過原書,通曉劇情走向,即使當下的劇情已經有了一定的偏差。
那能叫失憶嗎?
柳蘊嬌認為,這不是失憶,但這是一個誤會。
“不是,宋凝,我這是在救你哥哥,你難道不懂嗎?雖然那證人的證詞把一切都指向了我,可你不要忘了,他還說過,等他回來,我和你哥哥都不知去向。萬一我一口咬定宋珩從了我,和我去哪個地方為愛鼓掌,你哥哥也吃不了兜着走。你肯定有辦法接觸到那個攝魂者的對不對?只要我失憶,你哥哥按照我說的做,我們就都會相安無事……”柳蘊嬌喋喋不休試圖挽救。
宋凝嫌惡地拿走了柳蘊嬌的餐盒,臨行前冷冷丟下一句話:“宋珩庶出卑賤之身,下場如何與我何干?”
靠。我為什麼會把白蓮女主看成救命稻草。
原來你在晏驚寒面前美人嚶嚶啜泣,都只是出自你取悅男主的心機?
好一個重情重義又堅韌如蒲的女子,晏驚寒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臭系統!臭系統你出來,我們來好好談談。
系統不為所動。
臭系統你他娘的休眠了嗎?你送我過來,就是這樣見死不救的嗎?
柳蘊嬌癱在了案几上。
腦子裏又轉過晏驚寒那張雖然帥,但不頂用的臉。
你說說你,你為什麼要和她一起來大理寺呢?你好好待在太子府等候消息不好嗎?如果你沒來,宋凝只會去太子府找你求救,根本不會來見她,也就不會有後續的這麼多破事了。
哎,心好累。
人艱不拆。現在宋凝不僅要給她拆了,還要拆個體無完膚。
罷了,走原主的老路就老路吧,反正這事兒完了原主還蹦躂了一段時間,柳蘊嬌覺得自己可能還有救。
就像剛下鍋的鹹魚都會覺得自己還有救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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