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影
明姝帶着人把附近的攝像記錄都查遍了,但還是沒有任何結果。
仲夏冷靜分析:“那個人影很有可能拐進了小路,從小路去了郊外的工地,那些小巷子很多都沒有攝像頭,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沒有拍到他。”
無功而返,明姝的臉色很不好看,仲夏安慰他。
“至少你們知道了那個人的身形,再加上磚頭上的指紋,花費一些時間還是能把人找出來的。”
明姝嘆一口氣。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
這些天他們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仲夏看在眼裏,想好安慰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裏對‘地藏’這個人物有了更多的猜想。
這樣一個算無遺漏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仲夏的設想里,他應該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老者,帶着洞察人性的眼神窺探着世人,妄圖做凡人之上的審判者,手染鮮血依舊如地藏菩薩一樣拈花一笑。
“叮鈴鈴!”
明姝接通電話:“喂?”
仲夏看着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暴風雨來臨一樣變得沉重起來,好奇電話里那人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郊外一個磚廠又發生了一起惡劣的碎屍案,死者是和齊默嚴一起磚廠發家的左膀右臂張南!”
“什麼?!”
又是和齊默嚴有關。
兩人駕車趕往案發地點,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一男一女兩個法醫已經先到了一步,和兩人描述案發經過。
“磚廠的攪拌機發出了很濃烈的腐臭味,磚廠的一個工作人員在附近發現了他們老闆的衣服,心裏不安就報了警,警察來了之後在攪拌機里發現了一些碎肉,最近幾天製造的磚的顏色和味道也不對,顏色發白而且有一股肉香味,一檢查才發現裏面全都含有碎肉的成分。”
明姝面色沉重,仲夏很震驚,竟然把人碎屍之後扔進了攪拌機最後變成了一塊塊的磚頭,這起案件不僅惡劣而且帶着很濃烈的侮辱的意味。
當然也不排除兇手為了銷毀屍體才扔進了攪拌機,但是死者的衣服卻又被輕易發現,這就說明兇手並不想隱藏犯罪的事實,甚至是十分希望被發現。
所以兇手這樣做必定是為了侮辱屍體,兇手和死者有很深的仇怨!
又是這樣,上一次的齊鈺也是被以十分屈辱的方式殺死的,齊鈺和張南都和齊默嚴有着不淺的關係。
兇手和齊默嚴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想到仇恨,仲夏想起了所有事情的開端——孫志強。
他雖然自首,但是又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尤其是後面還出現了引出了“地藏”的存在。
所有人包括仲夏自己都被地藏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仲夏認為,憑藉孫志強一個人的能力絕對無法做到這個地步,所以他是地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現在,仲夏開始動搖了,什麼人和齊默嚴有這樣深重的仇恨?
孫志強絕對算一個。
但是要說他是地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編造的,根本沒有地藏這個人物。
仲夏心裏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違和感,說不上來為了什麼,只是一種直覺,孫志強絕對無法做到這樣天衣無縫的案件!
雷己死維持現場,仲夏打了一個招呼回了局裏,小宋早就等候他多時了。
“齊默嚴死了,徐微微還沒有蘇醒過來,齊鈺也死了,消息傳了出去,紫金地產股票大跌又沒有人主持,很快就被同行給吞併了。”
“其實齊默嚴當初就是靠着黑道起家的,來路不正,這些年暗地裏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只是他們藏得太深了,警局查了他很久都沒有抓到關鍵性的證據,現在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吧。”
仲夏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只是他有一個猜測,或許這是兇手正希望看到的結局。
“孫志強呢?”
“啊?”
小宋獃獃地看着他,仲夏再重複了一遍。
“開始來自首的那個人孫志強在哪?”
“哦哦!他已經被放了,雖然沒有關鍵性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他也脫不了干係,但是警察沒有證據也不能無緣無故抓人,只能把他放了。”
“帶我去見他。”
“好。”
孫志強的家活很小很簡陋,撿來的紙箱子堆在門口,木門已經腐朽了。
“吱呀!”
門被打開,蘇志強看着仲夏沒有一點意外的表情,冷冷的笑了一下。
他頭髮花白滿臉都是生活的艱辛,只有雙眼透着年輕人的桀驁不馴。
“強強是誰啊?”
一道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們裏面傳出來。
“沒人,我出去一下啊媽!”
孫志強警惕地看了一下仲夏,轉身把門關起來。
仲夏往裏面看了一眼,隱約看見一個老婦人正在往門外張望。
這應該就是孫志強患有腦癌的母親葛鳳芝了,一腿有殘疾,因為沒有錢治療逐漸痴獃,連話也說不清了。
可是她現在看起來不像是痴獃的樣子啊?
這個疑問在仲夏的腦子裏劃過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關鍵是眼前的蘇志強。
孫志強冷笑的看着仲夏,雙眼像一隻桀驁不馴的狼狗一樣發出銳利的光,因為生活艱辛而佝僂的身體靠在牆上,雙手抱胸。
“你們來幹什麼?”
仲夏視線沒有從他的臉上挪開,友好地笑了一下。
“來找你聊聊。”
孫志強冷嗤一聲。
“我和你們有什麼好聊的?!”
仲夏從他臉上收回了視線,正色地開始敘述最近發生的那幾次案件。
“齊鈺和張南被殘忍地殺死,死後被兇手帶有強烈侮辱意味地處置,和齊默嚴有這麼深仇怨的我只能想到一個人,那就是你!”
孫志強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某一點,臉上的冷笑終於維持不下去了,仲夏嘴角含着一點笑意淡淡地看着他。
“強強是誰啊?請人家進來坐一會吧?”
“媽沒人!您不要出來!”
蘇志強慌亂地朝裏面喊了一聲,轉頭看向仲夏咬牙請求道。
“我媽有病受不得刺激,我承認一切都是我乾的,你不能把事情告訴我媽!可以嗎?”
仲夏眉頭緊皺,他沒想到孫志強居然就這麼承認了,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
“可以。”
“吱呀!”
門被打開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握着門把手看着幾個人笑了笑,帶着一點怯懦地說。
“強強帶朋友進屋喝口水吧,我們家沒有什麼好招待的,只有一點粗茶,你們不要嫌棄。”
卷宗里記錄葛鳳芝現年僅五十三歲,看上去竟然比七十歲的老婦人還要蒼老。
艱難的生活把母子兩個都折磨得老了幾十歲。
孫志強請求地看向仲夏,仲夏笑着對葛鳳芝點點頭。
“沒事,不嫌棄,我們正好渴了。”
進了門一股食物腐臭的味道撲面而來,小宋被熏得難受捂着鼻子小聲地說了一句:“好臭啊。”
仲夏看見孫志強緊握着拳頭低着頭不說話,知道小宋傷了他的自尊心了,越是貧困的人也是有着強烈的自尊心,尤其是像孫志強這樣激進的人更甚。
葛鳳芝一隻腳殘疾只能拖着走,端着兩碗水顫顫巍巍地放在了桌子上,雙手摩挲着一臉的局促。
在自己家裏還這麼局促,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樣,因為沒有東西招待客人所以很愧疚。
孫志強別過頭,不忍心再看自己母親的樣子。
仲夏聞了一下,小小地喝了一口說,:“這水好甜啊,很久沒有喝道這樣甘甜的井水了。”
葛鳳芝臉上舒展開笑容,終於不再那麼局促了。
“這是我們家自己打的井,水很甜。”
寒暄了幾句,簡陋的屋子門口,蘇志強含淚握着老母親的手說“媽最近幾天我要出去一段時間,您一個人在家要好好吃藥,不要留飯給我了,自己吃飽,啊...”
葛鳳芝拉着他的手不放,蒼老的臉上滿滿的都是脆若。
“媽等你回來......”
小宋抹了一下眼睛:“好感人。”
孫志強被帶上手銬關進了審訊室,明姝眯着眼看着他:“你說你就是地藏?!齊鈺和張南全部都是你殺的?!”
孫志強表現得很鎮定:“對,都是我殺的。”
“為什麼?”
蘇志強突然開始激動了起來。
“因為恨,因為齊默嚴我們一家人淪落到這種境地,要不是齊默嚴我父親就不會年紀輕輕就死了,我媽也不會瘸了一條腿,老了老了還得了腦癌,沒有錢治病,這一切都是齊默嚴害的,我要讓他付出代價,和他有關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仲夏想了想推門進去了。
“你連透析機都不會用,怎麼殺死齊默嚴的?上次你說的‘他’又是指誰?”
上一次孫志強來自首,說齊默嚴是他殺死的,卻被仲夏用一個英文單詞測出他根本不會使用透析機,被拆穿之後他說仲夏通過了‘他’的考驗?
所謂的‘他’是誰?仲夏猜測就是那個所謂的‘地藏’。
所有人圍着地藏轉了一個大圈,但是現在孫志強又說地藏就是他本人,這一切都亂了。
孫志強突然開始大笑了起來,笑得得意無比。
“我當然會使用透析機啊,我為了這個計劃準備了很久,還報了一個專門的培訓班,而那個‘他’只是我隨口編造的,就是為了讓你們像個傻子一樣到處轉,給我殺死齊鈺和張南留下充足的時間!”
仲夏冷冷地看着他開口。
“那個U盤也是你放的?”
孫志強嘲笑地看了仲夏和明姝一樣。
“是我放的,就是為了和你們炫耀我的戰績,我殺死了這麼久以來的仇人,自然要找人來分享勝利的果實啊,沒想到你們居然就這麼被所謂的‘地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哈哈哈,真是夠蠢的!”
明姝為了這起案件累得沒了人樣,絕對不是孫志強所說的那麼輕易和愚蠢。
正是那個U盤暴露出了‘地藏’的存在,讓仲夏誤以為有一個自詡正義的正義殺人狂在四處作案。
仲夏和明姝都不是蠢人,能把兩人都騙得團團轉,沒有精密的佈局是絕對做不到的。
憑一個孫志強太勉強了。
蘇志強得意地大笑起來,笑着笑着突然埋頭大哭起來,像是要把這麼多年的艱辛全部都哭出來一樣。
審訊室單面玻璃前面,小宋忍不住紅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聽着特別的心酸。”
仲夏等他哭完了冷靜詢問:“任立夫也是你綁架的?”
孫志強抹了一把眼睛,像狼一樣狠狠地盯着仲夏。
“沒錯!是我綁架的!我在醫院當護工,知道他家在哪裏,專門等在他家門口,剛好那天他做手術到了凌晨,我就衝上去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打暈了,他連燈都沒來得及打開。”
“任大夫是個好人,可惜啊,我的復仇不能少了他這一環,只能委屈他了。”
和任立夫本人的說法一致,細節也對得上。
仲夏注意到孫志強的身高和體型和任立夫有些相似,只不過他平時都是佝僂着腰看不出來,而且他的身形和視頻里襲擊齊鈺的很相似。
仲夏陷入了懷疑之中,之前的推測也全部作廢,也許孫志強真的是地藏呢?
“你為單獨把裝着孫培榮的冰櫃丟在樹林裏?”
孫志強冷冷地笑了起來,眼睛裏閃着強烈的復仇的快感。
“當年我們家的房子拆遷,那是我和我媽唯一的財產了,原本以為可以憑藉那一比拆遷款給我媽治病,當時她的腦癌還沒有現在嚴重,還為我計劃好了將來,她說要拿那筆錢給我上學,買房子,然後娶一個媳婦回家過日子,可是這一切都被孫培榮那個王八蛋給毀了!”
“他欺負我們是孤兒寡母,搶走了拆遷款還威脅我們不準說出去,否則就弄死我們,我和我媽只能含淚答應了下來。”
“我恨,我好恨!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們!”
仲夏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小宋紅着眼睛搖頭:“真是命運多舛的一對母子,一輩子都被別人欺負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