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傅景清番外1
六九年的秋天,學校高中部和初中部接連停課,讓我們回家等通知,安排下鄉插隊。
同班有的同學,已經分到北邊開荒,待遇很好,每個月還能領幾十塊錢的工資。
我的父母也沒那麼抵觸了,可後來我接到通知,分到一個生產隊去,省城清遠市雲水縣下轄一個村子。
也是耕地勞作,但是和生產隊一起勞作,沒工資拿,只能賺工分。
我父母不情願,倒也沒法子,這是學校和領導的指令。
我母親擔心我年幼,去到人生地不熟的鄉下,臨行前千叮萬囑,我父親說我是個男人,這點苦沒什麼吃不得,弟弟坐在書桌前,安靜地看着我。
我走得很匆忙,坐上綠皮火車,又一路輾轉,來到一個荒涼又貧窮的村落。
深山的秋天,滿地枯黃,一個只剩下樹的地方。
村民住的地方,大都是石頭片子砌成的圍牆,不到人高的矮房,房檐上搭起了茅草棚子。
紅旗村共有十幾個支隊,我和其中一位來自省城的知青分到了第六支隊。
從公社出來,熱情的大隊長接待了我們,領着我們沿路走了十幾公里山路,去到他家。
兩間矮房,矮房上掛着一串串紅辣椒和大蒜頭,屋裏陳設雜亂,只有兩把齊全的椅子,大隊長把椅子遞給我們,又去找來兩個外面烤得黢黑,裏面泛着灰塵的搪瓷盅,給我們倆兌了兩盅白糖水。
同行的知青很嫌棄,遲遲不下嘴,又注視着這個房間,估計心裏是在想今後要住在這樣的地方,住到能回城為止,臉上一陣苦悶難捱。
我其實內心也挺苦悶的,到不是苦悶這環境,而是苦悶何時才能回到學校完成學業。
不過木已成舟,既來之則安之。
我又累又餓,幾天的輾轉跋涉,又走了十幾公里的山路,顧不得什麼,一口喝了那盅白糖水,那成了我很多年後,都無比回味的甘甜。
大隊長說村裡還沒修建知青點,讓我們在兩間空下來的保管室住下,我和同行知青便這麼安排下來。
我們白天跟着生產隊一起秋收,收完春小麥,又得翻地,播種冬小麥,收完玉米,又得撒油菜種子,等入冬移栽。
地里總是有干不完的活,每天都累到很晚,聽村民說一年三百五十六天,也只有過年有個兩三天,是不用下地幹活賺工分的。
同行的知青每天都在抱怨,從大隊裏的伙食,抱怨道到住的地方,到了冬天實在太冷,濕冷的空氣,寒風刺骨,破舊的屋檐不擋風,木架子床鋪上了稻草,也不保暖,更沒有取暖的設備,只能在地上挖一個大坑,撿一些乾柴燒火。
可這裏沒成塊的乾柴,冬天還得去砍樹才有,砍樹還得大隊長批准,現在柴山是分給村民的,自家守着自家的柴山,涇渭分明。
而地下一些細碎的樹枝柴火,都被一些放牛的村民撿走了。
我日子倒是也不苦,家裏帶的盤纏足,糧票和工業票都不缺,逐漸也習慣了這種日子,直到有一天,我下工得早,很激動地跑回來,準備讀一本同學從省城寄給我的農業機械理論,卻看見一個頭髮毛躁躁的小東西,正窩在我門口的背簍里躲着。
我很驚訝地上前打開背簍,發現是個小娃娃,穿着一件大孩子的破衣裳,黑黢黢的,撐得衣服歪斜露出髒兮兮的小肩膀,沒穿褲子,跟泥巴里滾過似的。
來到紅旗村也有一年了,這裏物資貧乏,村裡小孩七八歲沒穿褲子我都見過,常有的事兒。
我朝着小傢伙伸出手臂抱他,小傢伙臉蛋臟髒的,一雙眼睛倒是黑葡萄似的,烏溜溜的,軟乎乎的小手指,就抓住了我的手指,踮起小腳丫子往我懷裏撲騰。
我抱起小傢伙,瞧見附近沒見他家人,就想給他洗一下,實在太髒了。
我把小傢伙放進倒了水的木盆里,又去箱子裏找出我穿不了的一件汗衫,出來就看見他自己脫光了衣服,正在水裏撲騰。
竟然是個小女娃。
我當場有點愣了,也有點尷尬,又趕緊給她擦了擦水,就抱出來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
我抱着小女娃在屋子外等了很久,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娃,她的家人還沒找來,就進屋讓她自己在床上玩。
我開始看書,沒過一會,聽見窸窣的聲音,一回頭就瞧見小傢伙正趴在床上,踮起小腳丫子,腦袋往他放在床頭的箱子裏伸,那箱子還沒上蓋兒,裏面擺了一包我從縣城趕集帶回來的核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