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番外唐欣恬3
敬酒的插曲一過,酒席上倒也熱鬧起來,唐欣恬抱着胳膊安靜地坐在席位上,顯得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
席位上,坐着幾位老師,其餘都是當年的同學。
一位女老師好奇地問道:“林嘉述沒對象吧,這麼優秀,我想給我侄女介紹啊。”
女同學笑着道:“劉老師,那您可別打主意了,林哥這人對男歡女愛不感興趣,大學時候多少女孩子在他面前轉悠,就沒瞧見他看上誰,成天不是泡在圖書館,就在研究他那破計算機。”
又有老師好奇道:“林嘉述開的公司多大,一年能賺多少?”
“聽他說是做代銷晶片,估計幾百萬總有吧。”
此時,一位男同學突然開口道:“誰說林嘉述沒對象,大學時談過一個啊,是學院院長的女兒,那才是高材生,配高材生,天上一對。”
唐欣恬驀地看向那個說話的男同學,和林嘉述高中時走得近,對林嘉述感情生活了解,自然是無可厚非。
心尖驀地傳來一陣綿密的鈍痛,連坐在這裏,都用盡了力氣。
似乎怕被人瞧出端倪,迅速埋下視線,連餘光都淹沒在塵埃里。
“啊,我還想着給我侄女介紹呢。”女老師失望道。
男同學又笑着道:“那姑娘出國了,倆人就分手了。不過,我瞧着林嘉述也看不上別人,就死心塌地等着那姑娘呢。”
唐欣恬一整晚經歷了翻江倒海的情緒翻湧,面無表情地看着坐席上琳琅滿目的飯菜,沒有絲毫胃口。
酒席上觥籌交錯,唐欣恬看得麻木,終於等到結束,和幾位老師一同走出酒店,站在門口,等候安排得車來接。
一輛奔馳駛來,幾位老師坐進去,眼瞧着還剩下一個座位,一位女老師着急忙慌地擠上去,便朝着唐欣恬歉疚地說道:“唐老師,我兒子在家等我輔導作業呢,我先走了啊。”
唐欣恬淡淡笑着道:“沒事兒,你們先走吧。”
這邊男方家屬顯然是沒功夫再安排車了,唐欣恬嘆息一聲,也不好去打擾,看了眼路邊,又朝着記憶中的路線,往公交站台走去。
夜涼如水,霓虹鋪滿長街。
夜晚獨自一人走在繁華的城市街頭,看那高樓燈光通明,卻沒有一盞是屬於她的人間煙火。
視野逐漸模糊。
眼淚決堤滑落,痛楚積聚胸口。
林嘉述三個字,成了她心尖翻來覆去的痛癢。
她無法欺騙自己,當她聽見他那些陌生的過往,自己是多麼的可笑。
“唐老師,你別哭了,我畢業后就娶你。”
“唐欣恬,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我是喜歡你,可還沒到願意被你耍得堂堂轉的地步。”
“你和張老師的談話我聽見了,你說你喜歡我,是覺得我是個需要你來拯救的壞學生,是老師對學生的關心,我那些對你的討好,是不是在你心底,都不值一提。”
“收起你自以為是的爛好心,我不需要,沒有你,我照樣能考上大學!”
一輛黑色轎車駛來,緩緩地靠近女人的身影。
何春曉從副駕駛探出頭來,朝着女人喊了一聲:
“唐老師,您怎麼一個人走了啊,我們還找您呢。”
唐欣恬猛地一僵,迅速擦了擦眼淚,又笑着轉身,看向車內的學生:“何春曉同學,不用了,我快到公交站了,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突然,她驀地一怔,又看見那駕駛座上不曾投來半分視線的側臉,掩映在霓虹燈光下,如夢一場。
何春曉笑着道:“那怎麼行呢,我請您來參加我的婚禮,還能讓您走回去啊,再說這到學校多遠啊,大晚上你轉公交多不方便啊。”
何春曉拉開車門下來,又偏頭示意車內的林嘉述,笑着說道:“正好,嘉述要回家,住得地方離咱們高中挺近的,就讓他順路送唐老師一趟吧。”
說著,又彎腰朝着車內的那道身影說道:“唐老師就麻煩你了,路上開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何春曉離開后,唐欣恬看着那打開的車門,略微掙扎,硬着頭皮走上前,關上了車門,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女人甫一轉身,車內的男人,神色陡然一凜。
林嘉述漆黑如墨的眼眸,就那麼往那道決絕往前離去的身影看去,唇角勾起一抹自嘲。
唐欣恬安靜地往前走,餘光卻注意到身後那輛一直跟上來的黑色轎車。
她無端生出一絲委屈,又被席位上聽來的三言兩語,擊得粉碎。
她沒有資格委屈,也沒有資格再和他有所糾纏,他們的零星過往,或許才是最不值一提,被人早已遺忘的。
也是該遺忘的。
她怪不了誰。
唐欣恬神色恍惚中,小轎車突然駛到面前,一個側移,堵住了去路。
“上車。”
“唐老師,您這是跟我擺老師的架子?”
男人故意壓低了音調,低沉的嗓音,給人一股陌生的寒意。
唐欣恬似乎被戳破了胸口積蓄的一腔怨念,轉身便要走,卻被突然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猛地攥住了手腕,甩到車窗上,猛地壓了上來。
唇間猝不及防地傳來難以忽視的熱度。
分明這個人渾身冷冰冰的,卻有種讓人瞬間融化的唇間溫度。
唐欣恬滿腔的委屈,積蓄在胸腔,湧入食道,好似要灼燒心肺。
燙得渾身發麻,理智全無。
她軟在他懷裏,予取予求。
七月天,白日剛下過雨,街道上蓊蓊鬱郁的枝頭積蓄了大量的雨珠。
一串串冰涼的水珠從頭頂一株枝葉繁茂的榕樹枝頭滾落下來,倏地落在她的臉頰上,帶來無邊涼意。
那麼丁點的涼意,和滑落頰邊的淚水混合,讓唐欣恬清醒過來,猛地推開了男人,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你有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來糾纏我這個老女人。”
“別玩我了,求求你!”
林嘉述漆黑的眼眸,深深地鎖住身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
她並沒有老,今日也不過一句氣話。
當年恩怨未消,她嫌他年紀小,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幼稚可笑,不過是把他當作一名普通的學生而已。
輕易地將他第一次心動,扼殺在一九九二年,那一場無邊溫柔的春風中。
他至今還能記起,她穿一件雪白長裙,黑色的長發垂落腰間,從門口走進來,站在講台上,溫柔地念起他的名字。
“開始點名,念到的同學請起立,林嘉述。”
畢業晚會結束后,他鼓起勇氣,局促地站在她的面前。
“唐老師,我畢業了,可以娶你了。”
“林嘉述同學,老師不能和你在一起,祝您前程似錦。”
回憶戛然而止,林嘉述竹節般的手指抬起女人的下巴,唇角溢出一絲自嘲:“唐老師,您這是哭什麼?這眼淚是為我而流的?”
“我真高興啊。”
唐欣恬好似感覺到一陣羞辱,難堪地想要推開男人,卻被禁錮在懷裏,無處可逃。
雄獅已經成年了。
會用爪牙,制服獵物了。
怎麼會輕易讓她逃脫。
唐欣恬感覺到男人身體的異樣,酸楚的情緒又雜糅着一絲羞恥和尷尬。
“林嘉述,放開我!”
“你再畢業多少年,我也還是你老師!”
“請你尊重老師!”
林嘉述置若罔聞,不疾不徐地在她耳畔呢喃。
“呵,唐老師,我還不夠尊重您?”
“我不是正和您請示么。”
話落,唐欣恬便看見男人唇角笑意瀰漫,像極了那些年直擊人心的囂張。
“這次又要違反校規了,你記個大過吧,最好把‘唐欣恬’三個字,一輩子都釘在我的檔案里。”
半晌。
車內逼仄的空間內,滿是甜膩的氣味。
唐欣恬坐在副駕駛上,穿上衣服,羞得像個煮熟的鴨子,她怎麼就那麼糊塗,和他幹了這事。
可她真不後悔。
三十歲了。
再不瘋狂一回,真的就老了。
她臉頰滾燙,視線還透着迷離,不敢瞅身旁的男人,餘光只瞧見他那矜貴皙白的手指,正捏着一張紙巾,仔細地收拾殘局。
男人眼神看過來,唐欣恬迅速移開視線,偏向窗外。
身後傳來林嘉述低啞又帶着不悅的情緒:“唐老師,你第一個男人是誰?”
唐欣恬心頭猛地一怔,似乎有一絲痛苦和難堪即將破土而出,又語氣強硬地說道:“和你沒關係。”
林嘉述似乎不甚在意,淡淡地道:“行,那我不問了。”
唐欣恬抿了抿唇,又道:“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
林嘉述動作一頓,猛地將紙團往車台一丟,大喇喇地落在唐欣恬視野前方,那哀上面濕透的痕迹,燙得唐欣恬臉頰一抹紅暈,飄到了耳根子。
林嘉述冷笑:“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唐欣恬咬着唇,“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大學時還談過女朋友,你這個騙子!”
一句話就這麼不經大腦,被喉嚨處一股強烈的酸澀逼出口。
男人微愣,又輕笑:“誰告訴你的?”
林嘉述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似乎見女人這般委屈的模樣,心情大好,還勾起了唇角。
只是電話接通后,眸光又是一陣冷凝,聲音低沉且不耐:“是不是你在酒席上亂說什麼了?”
“哈,我說啥了,哦,我是說了,噗,唐欣恬真在你跟前兒啊,你們這進度,磨磨唧唧的,我替兄弟您着急啊,不會是她跟你鬧了吧。”
“哎呀,我給嫂子道個歉,是我胡謅的,不是為了替你添把火嘛,怎麼樣,拿下了沒有?”
林嘉述摁斷電話,唐欣恬坐在副駕駛,只覺得喉嚨那股子卡在那裏的酸澀,從酒席上就那麼翻來覆去的酸澀,就那麼變了味了,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知道我有喜歡的女人,還肯跟我睡?”
“唐欣恬,你就承認吧,你喜歡我。”
唐欣恬聽着身旁男人得意的憋笑,猛地一股子氣躥上來,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我喜歡你!”
男人眸底有一瞬被翻湧上來的狂喜淹沒,又溫柔且鎮重地看着她,說道:“唐老師,畢業后我說的那句話,還作數。”
唐欣恬心間轟然炸開了一束煙火。
他的雙眼,那麼溫柔。
他的笑容,那麼真誠。
可是真的可以相信嗎?
她愛過兩個十八歲的少年,一個在四年後,拋棄了她,一個在六年後,說想要娶她。
她永遠記得,自己寫在教案上的三個字,被人發現的慌亂和狼狽。
她拚命的解釋,終於讓辦公室里的同事看作一場笑談。
卻被門外的他聽得一清二楚。
有人說,這世間的感情如潭深,浸過各種名分。
慶幸,我終於等來,可以光明正大喜歡你的一天。
唐欣恬望着林嘉述,眼底溫柔沉溺,碎星閃爍。
“林嘉述,你一直是我不可觸碰的歡喜,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喜歡你,從來不是謠言。”
唐欣恬和林嘉述在這一世,提前交集,提前相愛,提前上演愛情的故事線。
願相愛的人,都能得到陽光的見證。
願十八歲的故事,都有圓滿的故事下集。
願清白之年,你我不負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