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四章 戰術
次日,杜審言真的就帶上了周維亞,找到養鵝班來了。早晨六點四十,周維亞惺忪的雙眼,路旁偶爾三兩聲的鳥叫,說明了這又是美好的一天,也充分印證了杜審言在周維亞心中急性子的形象。
“這就是養鵝班?”杜審言拉了拉衣襟,推開車門準備下車。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確實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鬱鬱蔥蔥的山林,微微蕩漾的江水,令杜審言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家鄉。可惜的是,由於地理環境的不同,江邊生長的數目也截然不同,讓杜審言感到些許陌生。要知道,在家鄉的時候,杜審言經常隨手截下一段樹枝,褪去枝幹,然後就能做成一支可以吹出聲音的短笛。儘管,從小到大,杜審言一直都吹不成調。
令杜審言意外的是,這個所謂的養鵝班似乎有點不務正業。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應該有一群鵝在江里撥水,而岸上則有個人,或許手裏拿着跟細竹竿,有事沒事衝著江水發獃。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那----該死的鵝。杜審言記得,小的時候,他可是被鄰居家的大黑狗和大白鵝嚇怕了。
“就在前面那座營房裏了,”周維亞也走下車來,指着刷成白色的小平房道,“可能顧班長還沒起床,我去叫叫他。”
杜審言皺起了眉頭,六點四十還不起床,這可不是軍人該有的作風和習慣。不過,既然是在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也是在用不着太苛求。即便是他杜審言,在家的那些天,也着實天天睡着懶覺。當然,相對而言。
“顧班長。”周維亞似乎找着人了,衝著剛從一座獨立建築出來的人揮手。厄,那座獨立建築,文明的說法似乎應該叫“洗手間”。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杜審言在心裏默念,然後發現自己也需要人之常情一下了。
哎,哎,那誰,就不能尊老愛幼一下么?
很多時候,解決一下個人生理需要是很有好處的,可以放鬆心情,有利身心健康。相信太多人有這種體會了,比如,在登台演出或上主席台演講前,和女朋友表白之前,進洗手間預演一邊,可以大大舒緩心弦,提高成功率。
“久仰大名,杜排長。”顧守謙說。
這是個直人。周維亞剛介紹完杜審言的名字,顧守謙就開口熱情的招呼。眼前這位,一旦知道了叫什麼名字,顧守謙就沒有了再聽周維亞介紹的必要。杜大炮,現在部隊裏那個軍官不是如雷貫耳!
奇怪的是,顧守謙開門見山的來了這麼一句:“可惜啊,本來這個月放鵝的人應該是你。”
杜審言無言。他知道這什麼意思,是說“養鵝班”是個勞改所,在古代那叫流放地,誰犯了錯誤誰去那種地方。杜審言也明白,顧守謙指的是,如果不是他杜審言運氣好,現在他才是養鵝班班長,等別人來看他的笑話。
“怎麼,過來看笑話來着?”顧守謙開始自嘲。厄,哪怕杜審言就是真的是來看笑話的,顧守謙也沒有辦法,只能事先減輕一下自己的痛苦,免得別人往傷口上撒鹽。再說了,顧守謙心想,反正從軍長到小兵,都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來看過他的笑話了,多杜審言一個不多,少杜審言一個不少現在。
“啊?”杜審言一頭霧水。他還真不是專程來看笑話的。
顧守謙看看周維亞,一位是那混小子嘴欠,在外面張揚自己的光輝事迹。不過,看杜審言那物質的表情,再配以周維亞抓耳撓腮的模樣,顧守謙覺得自己似乎錯怪某人了。
能把事情鬧得比自己還大,結果定了自己來當養鵝班的班長,杜審言直覺的發現顧守謙身上有故事:“你犯了什麼事?”
聰明人。顧守謙看了杜審言一眼。事無不可對人言,顧守謙倒是爽快,二話不說就開始交代:“沒什麼,戰術上的分歧,和團里幾個老資格參謀吵了一架。”
口水噴了,娘也罵了,也指到鼻子上了,就差動操刀子了。顧守謙在心裏補充。
“是啊,”周維亞在心裏打抱不平,“吵架的又不是你,為什麼老是給別人背黑鍋?”
但是,周維亞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因為顧守謙不止一次的給他解釋過:把問題跳起來的是我,吵架時在現場的也有我,責任推都推不掉。何況我還是那些老傢伙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算了吧,得過且過,隨遇而安。
“台灣問題?”杜審言不經意的說。
“是,老掉牙了的台灣問題。”顧守謙也不以為然。在股數前看來,杜審言不認識自己,但應該不至於沒聽說過那場曠日持久、相持不下的爭吵。既然如此,一語道破玄機也就沒什麼可以奇怪的。只是,顧守謙並不知道,杜審言是實實在在的沒聽說過什麼爭吵,而是根據“戰術”這個字眼,加上從進門時看到的書桌上一張地圖推斷了出來。
“有意思。”杜審言心想。
在軍方內部,通常情況下,關於台灣問題有這麼一個觀點:說打,那就打,狠狠地打。但是打仗,不得不涉及到更多的問題,也就帶來了戰術上的分歧,不足為怪。怎麼打,誰打,打哪,打完之後怎麼收場,這些都是問題的關鍵。大家扯皮完了,綜合一下意見:三軍都想----不,是都要參加,必須參加。誰都要參加,這就帶來一個更嚴肅的利益瓜分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後,這總歸還是軍方內部自己的事,內部矛盾可以內部解決。
海陸空三軍打嘴仗,這再正常不過,可像現在----根據顧守謙的說法,在一支部隊內部居然也鬧出了分歧,就很嚴重了。杜審言不無惡意的猜想:照這種情況,如果進一步惡化的話,是不是每個排長都會站出來,衝著對面那座盤踞着百萬軍隊的島嶼,不屑一顧的說,‘我來’。
當然,就眼下,杜審言親眼看到有人為了一個那樣的問題鬧到挨整的地步,這就說明那不是一個小問題,至少問題的產生有着深刻的原因。
“怎麼個折騰法?”杜審言興趣缺缺的敷衍了一句。
“大部分人都支持強行登陸,”顧守謙說,“我支持空軍,空降作戰。”
很簡短的陳述,卻包含了很多的訊息。顧守謙以為自己有把握看到杜審言吃驚的表情,因為他已經見過太多人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無一例外的那麼做了。
且不說空降作戰是個什麼玩意,請大家首先注意顧守謙的身份。陸軍。這真是見了鬼了,每年陸軍和空軍為了雞毛綠豆大的小事不知道要打多少次嘴仗,可是現在居然有一個陸軍軍官公然宣稱自己要維護對手的利益----如果換了不是杜審言,厄,哪怕是天塌不驚的蔡承禧聽到這話,都得露出一副驚詫的表情。也許,換成脾氣暴躁一點的曹仲業,就直接擄袖子上了。
無奈,杜審言僅僅揚了揚眉毛,似乎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