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哧。．”

隨着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軍車穩穩的停在了大樓前面。車門打開，從兩邊分別走下兩位挺拔的軍人。軍帽上的枝條構成的圖案，肩膀上閃亮的銅星，表明了兩位的身份。這是兩名英俊的軍官。

不同的是，左邊那位看起來年近中年，給人成熟穩重的印象。這是一名上校。而那位眼神里似乎有藏不住的衝動的年輕人，則是一名少尉。

按照階級，兩人一前一後走上了大樓的台階。在大樓外面，上校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年輕人。兩人對視了一眼，年輕人走到和上校並肩的位置上，炯炯有神的注視着大樓門口的牌子。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牌子上寫着。

年輕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靜着波濤洶湧的心情。接着，在莊嚴的告示牌面前，他開始整理軍姿。正一正帽子，理一理稍微有些褶皺的衣襟。最後覺得應該滿意了，少尉才把胸膛挺起來，挺得更直。

等年輕人做完這些以後，上校才向門口走去。年輕人快步跟上。

衛兵緊搶，敬禮！然後，他伸出帶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請出示證件。”

看過證件，兩人被放行。

上校輕車熟路的來到問詢處前面。他向問詢台後面的女少尉還了一下禮，然後問道：“我們奉命前來向王副總參謀長報到。請問，你能不能幫忙接一下王副總參謀長辦公室的電話，謝謝。”

“不客氣。”清秀的女少尉含笑回答。一邊撥打着專線，女少尉一邊偷偷打量眼前這兩個人。作為一名供職於總參謀部的文職人員，女少尉平時接觸的，多是那些白白嫩嫩的傢伙們。那些傢伙們學歷高的嚇人，年紀輕輕的，軍銜也高的嚇人。

不過，與眼前這兩個相比，女少尉覺得他們缺少的是一種更吸引人的陽剛之氣。

“不知道是哪個部隊來的。”女少尉心想，“直接要求面見副總參謀長，也不知道他倆到底是什麼來歷。”

“姓名，軍銜，部隊番號。”女少尉接通電話以後，然後根據那邊傳來的要求提問。這是必要的程序。否則的話，全軍上下幾百萬人，隨便來一個就指名要見首長，那還不亂了套了？

“古守道，陸軍上校；杜審言，陸軍少尉，部隊番號M17044部隊。”上校說，報起部隊番號的時候如數家珍。不過，那麼多個4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情，女少尉反正是聽得心裏一陣彆扭。

“M17044部隊？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部隊的番號是字母開頭的？”女少尉在心中納悶，“秘密部隊？是特種兵，憲兵，還是特工部隊？該不是傳說中的什麼特異功能部隊吧？”

女少尉又開始偷看，想試試能不能從兩個人身上發掘出神秘的，離奇的，玄幻的東西出來。

“請輸入證件編號。”女少尉示意兩人在問詢台上的機器上操作。

在一個與軍事有關的地方，一定的保密與安全防範措施都是相當必要的，何況這是總參謀部。在第一道關口，衛兵可以確認本人是否與證件上的照片相符；第二道關口，就是這裏，可以根據編號查詢證件，辨別證件是否偽造編號；還有第三關，就是要進入安保措施更加嚴密的地方的時候，比如大樓3層以上，那就還需要刷證件，驗指紋了。

“副總參謀長在辦公室等你們，”確認過信息核對結果以後，根據指示，女少尉說，“請上右側電梯，謝謝。”

“總參就是總參。”跟着上校進了電梯，杜審言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古守道看看杜審言，笑而不語。上校在心裏笑話着小夥子：我第一次來總參的時候，比你激動多了。你這算個啥？這些高科技手段你們沒見過也聽說過。我們那會呢？年輕的時候連電腦是啥玩意都不知道，在這裏第一次看見以後，看一眼就捨不得走了，恨不得都給抱回家當菩薩供起來都。

“老了。”

回憶起往事，再乍一回神看見眼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上校不由得發自內心的感慨。

杜審言奇怪的看向上校，不過上校馬上扭過頭去，不想讓自己的手下看見自己偶爾不小心流露出來的軟弱。

想了想，不是很明白，杜審言很快失去了興趣。本來他是想問一下的，好在忍住了沒有開口。要知道，在階級森嚴的軍隊裏，下級必須向上級保持絕對的尊敬與服從。像剛才，明明上級不想觸碰的話題，杜審言要是非要當面糾纏，給上校難堪，那就是一種不可原諒的錯誤。這類行為，雖然不足以把他送上軍事法庭，不過以它為借口，關你三天兩天緊閉，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請換乘C號電梯。”

驗完證件、指紋，請示了指示以後，警衛示意兩人換乘C號電梯，也就是高層重要官員們的專用通道。C號電梯直達高官們的辦公地點，在那裏，王副總參謀長的秘書已經站在電梯門口，等着迎接兩個人了。

“報告。”

王副總參謀長的秘書，一位上尉盡量溫柔的扣着門，說。在電梯口一眼見到兩個人，沒有任何的寒暄，上尉就把兩人引到了參謀長的辦公室門外。參謀長等他們有一段時間了。

儘管門是虛掩着的，可是敲門是必須的。平常人都不喜歡那些魯莽的傢伙，將軍們更不好伺候。上尉心裏不無牢騷。

“古上校和杜少尉奉命前來報到。”上尉沒聽到什麼動靜，但還是扯起喉嚨大聲說。

“進來。”

上尉拉開門，把上校和少尉送進去以後，自己退出去，小心翼翼的把門合上。

上校和少尉有力的邁開步子，走到參謀長和桌子前大約一米的地方，立定，敬禮。

“來了，”將軍從文件堆里抬起頭來，“坐。”

“累了吧，先休息一下。”這是將軍的問候。

“不用了。”上校連忙推辭。唯獨傻不啦嘰的少尉已經坐下了，沒辦法，上校也扭扭捏捏的坐下。上校在心裏埋怨着不懂事的少尉，將軍說的話，那是客套話，哪怕帶了一個語氣助詞，但只要他說的不是“稍息”，你就得在心裏掂量掂量。

“國防部的命令接到了吧？”將軍問。

“接到了。”兩人忙不迭的打開各自的公文包，把蓋着鮮紅大印的調令放到將軍面前。

將軍拿起命令，瀏覽了一下，然後挑了支筆，在命令上最後面副署了自己的名字。簽完以後，將軍把命令收起來，樂呵呵的說：“好，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兵了。”

杜審言看着上校，又看看將軍，心裏比較迷茫。

接到國防部命令的時候，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似乎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總參謀部會從基層部隊裏調人。要知道，基層部隊裏，那些人多數只會打打殺殺，這樣的人總參謀部要來幹什麼？

可是，偏偏他杜審言就被調過來了，和他的長官一起。一定有原因，杜審言在心中想到。“該不會又是一次軍事調查聽證吧？要是的話，那就完了。上回是一個大校，這次連副總參謀長都出動了，不會有這麼多人看重我吧？”少尉提心弔膽。

“小夥子別害怕。”將軍看出了杜審言的擔心。

“他沒得到什麼風聲。”上校解釋道。少尉由於軍階太低，沒有資格接觸一些秘密，但是他這個上校是知道的，事先有人給他打了招呼，得了一些風聲。

“給你們看一份國防部的命令。”將軍起身，從保險櫃裏取出一份文件。文件上面醒目的“機密”二字，弄得上校心裏一陣哆嗦。

將軍扔下袋子：“這是給你的新任命狀和一些文件，我簽了名，國防部通過起效了的。”

上校忐忑的打開袋子，取出文件。才看到任命狀，上校心裏一陣驚喜；不過再看到文件里的一些內容，他的心開始變得沉重。

快速的瀏覽一遍，上校懷疑的問道：“這是真的？”

“鐵血部隊”，“反恐”，“司令”這些字眼，使得上校不得不懷疑眼前這些事物的真實性。畢竟，一切來得那麼突然。

“感覺怎麼樣？喜歡吧？”將軍不無調侃。

“我－－我－－我－－”上校一反常態，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要他理智的說些什麼感想之類的話，實在太為難人了。

“根據中央決定，國防部下令組建我軍第一支反恐怖主義作戰部隊，代號‘鐵血’。”將軍站起來氣色凜然，“這支部隊直屬於總參謀部管轄，由我負責。而你，上校，是我親自點名要來的司令官。”

“啊。”

上校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眼。這個字眼代表的什麼意思，感慨？興奮？激動？沉重？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杜審言默默的聽着。當聽到將軍說出一些關鍵的詞語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調來總參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他又闖禍了，鬧到要來總參謀部接受軍事聽證；也不是他表現太出色了，要弄到總參謀部來，以示嘉獎。少尉陷入了回憶。他想到了西北陸軍軍官學校那段生涯，想到了他的畢業論文和作戰理論。當年，從西北陸軍軍官學校畢業時，杜審言的畢業論文題目是－－《中國未來面臨的國際恐怖主義威脅與反恐怖主義戰爭》。

“少尉。”將軍心情複雜的說。“兩年多來，恐怖主義組織在我國造成了很多襲擊事件，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人民失去了安全感。這是三年前，你就已經預見到了的。”

“現在，國際恐怖主義的威脅已經泛濫全世界。沒有哪個國家可以阻止或者倖免，這是我國組建反恐怖主義作戰部隊的原因。我之所以調你們過來，是因為，你們很早以前就看到了這一天，你們很早以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將軍看看上校：“以前委屈你們了。”

“以前你們一個人接受了軍事聽證，受到了降職降銜的處分；一個受到了紀律警告處分，這都是過去的事。從現在開始，國家交給你們的任務就是組建反恐部隊，接受反恐作戰任務，這是國家和人民對你們的希望與信任。”

將軍走到少尉身邊坐下，默默少尉戰抖的肩膀：“少尉，尤其是你，以前所遭受的待遇都是不公平的。我代表軍隊為你所遭遇的一切，表示道歉。但是少尉，我從你的思想里讀出了你的遠大抱負，讀出了你的堅定不移的反恐立場，告訴我，現在東西還在嗎？”

“時刻準備着，將軍。”少尉抬起頭，眼眶裏滿是淚花。

將軍鬆了口氣，笑了。“我建議過重新給你評定軍銜，過幾天結果就會下來。”

“謝謝。”少尉感激的說。

“上校，”將軍轉向上校，“你對他有什麼看法？我建議你立即任命他為你的副參謀長。”

將軍很想把參謀長前面的那個副字去掉，但是沒辦法，就算軍銜重新評定，少尉的資歷也不足以擔當參謀長的重任。“該死的制度！”將軍在心裏暗罵，“如果可以，我馬上就認命他，而不是古守道做反恐部隊司令！”

副參謀長？少尉睜大了眼睛。將軍話里的意思就是越級提拔他，從少尉知道提拔到大約少校的位置。雖然說以前遭遇的不公正待遇羈絆了他的前程，可是算起來，從中尉直接提拔到少校，也是聳人聽聞的。

“我－－”

少尉想說什麼。

突然的提拔，一面給人帶來巨大的驚喜，同時也一面帶給人巨大的心理壓力。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住所有人的嫉妒、嘲笑和質疑的。在軍隊裏，資歷是無法逾越的一個障礙。

少尉搖搖頭：“我想從頭開始，重新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