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第一章
牆上的鐘指向2點,凌晨2點。整個辦公室只有一台電腦還亮着,電腦屏幕幽綠的光,照在男人滿是疲態的臉上。明早開會之前,不做好方案,就不用來上班了。白天老闆把這句話狠狠砸在男人臉上,就帶着秘書走了,這個時間段,沒有意外的話,老闆應該在賣力的滾床單。“該死的資本家”他罵了一句,伸了個懶腰,睡意嗡的一下湧上了大腦。
牆上單調的滴答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格外清脆,但卻對提神醒腦沒有什麼幫助,倒是有些催眠的味道。再不去洗把臉,恐怕坐着就能睡著了。擰開廁所的球形鎖,一陣冷風撲面,男人打了個激靈。七月還這麼冷,廁所盡頭窗戶半開着,風呼呼的往裏灌,18樓的風真不小。
被風一吹,瞌睡倒是醒了一半,再洗把臉就可以滿狀態復活了,他心裏嘀咕着,打開水龍頭,水流狠狠的砸在陶瓷手盆上,激起一股淡淡的腥味。男人伸手捧了一把水,這水黏黏滑滑的,不像是水,倒像是某種油脂。水捧到臉前,那股原本若有若無的腥味,突然濃烈起來,幾乎把他嗆得嘔吐。這大樓的水箱到底有多臟啊?他發著牢騷,深憋了口氣,盡量不讓腥味鑽進鼻孔,一咬牙一閉眼,把水抹到臉上.......
第一章
擠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整個過程簡直是腳不沾地,車剛到站孫聰靈還沒來得及享受重回地面的感覺,便飛奔回公司。剛到公司上班第四天就遲到,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掐着表一路飛奔,卻不想在公司樓下被警察攔了下來。公司部門經理很禮貌的推開攔在孫聰靈面前的兩個警察:“魯隊,這就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小孫,昨晚在公司加班。”經理轉過頭說了句。
孫聰靈這才發現經理背後跟着一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很瘦,卻長着一張線條分明的臉。因為比較瘦,配上菱角硬朗且寬闊的臉,這樣的比例看上去顯得頭很大,很方。魯隊禮貌的對經理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擠身走到了孫聰靈面前。
“我姓魯,魯力,本市刑偵隊長,負責這起案子。”
“孫...孫聰靈,這棟大廈23樓天啟動畫的員工”孫聰靈完全摸不着頭腦,楞了下,作為一個本分的打工者,他除了平時有些憤世嫉俗,基本就是個為混口飯吃忙忙碌碌的小角色,實在想不出刑警隊長大費周章親自接見的理由:“案子?什麼案子?”
“昨晚有人在這棟樓被淹死了!”魯力拉了拉自己的領帶,似乎平時不怎麼喜歡穿得很正式。
“淹死?這大廈里有游泳池?”
“游泳池淹死的,就輪不到我出場了”魯力笑了笑,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這個笑容有點憨:“早上大廈的清潔工人發現死者倒在18樓的廁所里,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晚凌晨2點左右。”
孫聰靈又是一愣,難怪警察會找他,昨晚那個時候正在公司趕片:“是謀殺?”
“一個正常人怎麼會用廁所的洗手盆自殺,你認識不認識死者?”魯力從上衣口袋掏出幾個人的合照,指着其中一個男人,用很專業的刑偵口吻問道。
孫聰靈搖了搖頭,剛到這棟大廈上班三天,自己公司的人都還認不全。
“那你昨晚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或者什麼異常情況?”
“昨晚我和幾個同事加班到凌晨3點的樣子,一直在公司,沒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除了突然降溫,也沒有什麼異常情況,還有就是昨晚風挺大。”
“所有人都在公司沒出去過?”
孫聰靈點了點頭:“連廁所都沒上過。”
“那你跟我們同事回去錄下口供。”魯力說著,招呼旁邊的警察帶孫聰靈上了警車。
警車還有幾個女人,大概也是昨晚留在大廈的人。顯然這幾個女人是認識的,她們正唧唧咋咋的議論着魯隊長,孫聰靈這個中途上車的陌生人,似乎沒能打斷她們整熱聊着的八卦。一路上都在討論魯隊長的笑容很萌之類的話題,孫聰靈幾乎都要翻白眼了,現在流行大頭怪帥哥?時代變了,像自己也算長得清秀陽光,也只落得個情人節獨自一個人吃泡麵的下場。
在口供上按上手印,孫聰靈看了看錶,已經是下午三點,這意味着晚上又得加班了。新工作第一個單子就出茬,這可不怎麼吉利。
到公司樓下,已經四點過,正趕上魯力和一樓展館的館長唐強從大門口出來,似乎是剛談完。這個唐館長和孫聰靈公司總經理關係不錯,經常在他們公司出入,所以孫聰靈是認識的,他的印象里,唐強是個年紀不大,對人說話略帶幾分恭維的角色。
唐強的展館和孫聰靈所在的動畫公司同屬天啟實業旗下分公司,這棟天啟大廈也是屬於天啟實業的物業資產,所以大廈25樓以下幾乎都是天啟的子公司,25樓以上就是天啟實業本部的辦公區了。唐強有事沒事都在往樓上跑,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唐強年紀輕輕就能做到一樓管事的位置,是走了後門的,甚至有人說他是天啟實業董事長黃天啟的親戚。
這些都是孫聰靈吃飯的時候聽前台幾個妹子八卦的,捕風捉影的東西而已。唐強把魯力送出了大門,轉身看見電梯口的孫聰靈,湊了上來。
“小孫,錄完口供了?”
孫聰靈笑了笑,禮貌性的點了下頭,他不知道唐強怎麼知道自己姓名,印象裏面只是見面點點頭打個招呼而已,話都沒說上過。唐強倒是個人來熟。
“樓里出了謀殺案,可嚇死我了”說著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毛汗:“這鬧出人命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我們館的三國文化展。”
“不至於,不至於”孫聰靈也不知道接什麼話,只是隨口附和,剛好電梯門開了,一步跨上去,也沒管唐強什麼反應。
到辦公室一坐下就忙得沒再起身,直到肚子一陣翻騰,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過了,孫聰靈才想起自己今天午飯都沒吃,四天只睡了不到八個小時,還不吃東西,做這行猝死的幾率怎麼能不大呢。
“聰哥,好餓啊,整點宵夜吃吃唄。”隔壁桌的周源松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踢着孫聰靈的椅子嚷着。
“得,誰讓我害您老加班呢,宵夜我買。”孫聰靈揉着太陽穴,起身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推開公司門,一陣冷風灌進來,孫聰靈哆嗦了一下。天氣預報說今晚最低19度,這溫度,差得也太多了,“天氣預報果然不靠譜”他嘟囔着轉身拿了件外套。
走廊里這個時間,主燈已經熄了,只剩下側面的兩排小燈,昏黃的燈光不均勻的照在地上,幾盞接觸不良的小燈伴着茲茲的電流聲忽明忽暗。原本不是很長的樓道被渲染出幾分詭異,孫聰靈不是個膽小的人,但畢竟18樓剛出了命案,配合這氣氛,很難不讓人頭皮發麻。
電梯在走廊的盡頭,孫聰靈加快了腳步,突然一陣抽水聲從廁所里響起,在半夜的樓道中那聲音像是在馬桶上放了個麥克風那麼洪亮。孫聰靈楞在了廁所門口,他環視了整個樓道,亮着燈的只有自己公司,周源松什麼時候進了廁所?
孫聰靈推開虛掩的門,探了半個腦袋進去,每個格子間都關着門,看不到裏面有沒有人,又是一陣抽水聲,嚇了他一跳,接着是一股腥味撲過來,這種味道像是菜市場鮮肉區的味道。
孫聰靈皺着眉關上廁所門,要是那位撇大條的哥們兒從格子間出來發現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大家都會很尷尬。
肚子又是一陣翻滾,提醒孫聰靈眼前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是買一頓豐富的宵夜。不知道是不是餓得太厲害,總覺得電梯降得很慢,他盯着樓層顯示,一層一層的變化,到了18樓,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孫聰靈探出身子看了看,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這層樓的人都下班了,除了走廊里昏黃的兩排小燈,沒有其他光源,這樓的燈光比23樓還要昏暗壓抑,像巫術儀式上的蠟燭。孫聰靈目光掃到廁所門口黃色的禁戒線,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用力快速的敲着關門鍵,門無聲無息的慢慢合攏,就在完全關閉的一瞬間,一個人影從門前掠過,孫聰靈看得真真切切,整人都被嚇得退到電梯牆邊,身體緊緊貼到了牆上。門牢牢的關上了,他才鬆了口氣。
剛剛明明沒有人的,不會那麼邪門吧!大吉大利,孫聰靈心裏正嘀咕,電梯突然停住了,電梯門打開發現電梯卡在了18樓和17樓之間,電梯外層的門還關着,自己被困住了,孫聰靈掏出電話準備打110求助,卻發現電話接通只有茲茲的電流聲,打物業的電話也一樣。
電梯的燈開始閃爍,孫聰靈突然聽到輕微的嘶叫聲,聲音非常小,小得幾乎聽不見,卻凄涼得讓人窒息。在這種情況下有幻聽很正常,孫聰靈安慰着自己,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一個大男人不能因為電梯故障就驚慌失措,他開始對着電梯內置攝像頭揮手,作各種求救的手勢。
突然有東西開狠狠的撞了下18樓的電梯門,撞擊聲在電梯井裏回蕩很久才消失,孫聰靈的動作僵住了。電梯卡住不到三分鐘,保安從一樓監控室上來沒那麼快。
回想起電梯門外掠過的人影,和圍着禁戒線的廁所,孫聰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又是一下撞擊,外面那東西開始接連不斷的撞擊電梯門,一下兩下,每一下都好像敲在孫聰靈的腦袋上,讓他神經幾乎要崩斷。
撞擊聲沒有徵兆的停止了,就像放着嗨樂的低音炮被突然拔了電源,隔了好一會兒,原本以為不會再有什麼大動靜,孫聰靈吁了口氣,綳直的神經也隨之放鬆了下來,這個時候18樓的門卻無聲無息的開了。
門外一雙赤腳,蒼白纖細的腳,像是女人的腳,毫無生氣的立在那裏。孫聰靈差點像女人一樣尖叫起來,他本能縮到離門最遠的角落。門外的女人好像正慢慢彎下腰,因為孫聰靈看到的黑色的長發慢慢垂下,他不敢想像長發上面是張什麼樣的面孔。
氣溫陡然下降,孫聰靈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電梯燈的瘋狂的閃爍,像是上足了發條的青蛙。孫聰靈開始呼吸困難,像是被什麼揪住了氣管,缺氧讓他視線開始模糊。在他失去知覺之前,看到那女人露出的半張臉,蒼白如紙,襯出那隻青黑色沒有眼白的眼睛怨毒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