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慰劑
慕星最近肚子老是疼,一方面有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太多的原因,生活可以說是很不安穩。
另一方面......
“人工研製的撫慰劑本來就是用來應急的,哪有你這樣整天用,當然會疼了。”
慕星低下頭,“......這樣,有不好的影響嗎?”
“不大清楚,沒聽說過有人這麼用的,你最好還是去找那個alpha,叫她負起責任來。”
慕星不想說,她找不到她。
“嗯。”
走出醫院,昨晚積起的雨水還沒有干,坑窪的地方反射來盈盈的光,慕星手裏拿着B超單,心裏卻在思索alpha的信息素應該怎麼辦。
鄉下的傻子與城市的天子嬌子,慕星和沈沉就像兩條平行線,不論往前或是後退,都沒有相交的可能。
慕星作為一個畏懼觸碰外界的人,卻為了與沈沉相交改變了自己的方向,可是好像並沒有用,她的努力微薄徒勞。
她站在一汪積水前,那裏邊可以看到扭曲的現實世界,還有扭曲的人和人。
她看見了臉色蒼白的自己,還看見了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是昨晚送慕星來的那個司機,他朝慕星彎彎腰。
“沈先生請你過去一趟。”
也許因為那個“沈”字,慕星鬼使神差地跟在他身後,又到了幾天前劉贏家附近那扇木門前。
她站門口等了一會兒,沈封一邊打電話一邊快步往外走。
沈封看見了慕星,收起臉上嚴肅兇狠得嚇人的表情,留下一點點無法收去的嚴肅。
他臉上出現一個奇怪的笑,好像一個從來不會笑的人,為了什麼特別的原因,強迫自己盡量和諧地笑。
像一個傻兮兮的老頭。
沈封將她帶到這裏來,不僅為了表達金店失竊誤傷了她的愧意,還有一件事,在沈封看來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我想請你來這兒替我打理花草。”
慕星愣住,好像被天上一朵白雲砸中,渾身在不可思議的清甜中。
“我嗎?”
她不自信地指着自己確認道。
沈封點頭。
上次那株小草,整根都快黑了,被慕星這麼一搗鼓,眼看着眼看着就綠了回來。
最近下雨,花花草草淹的淹死的死,雖然錢不是問題,但沈封每想到慕星說的“生命”,一陣奇怪的感受就湧上心頭。
他想着是該找個人來打理,這合適人選就正好落到了被無辜牽連進公司商業爭鬥的慕星身上。
又窮又笨又不能做體力活的慕星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從出租屋搬到了沈宅,說是從今天開始成為沈家的園丁,就該有個沈家人的樣子,住出租屋像什麼話。
被特意叮囑多照顧的慕星搬到沈家大宅邊上的一間獨棟小屋裏,離她的花園很近,周圍也很安靜,花香淡淡的,再也沒有吵鬧聲和油煙泥污混雜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次她好像可以照護士姐姐要求的那樣,好好養着。
在這裏做事的人早中午都能在一樓側面小餐廳吃飯,營養搭配很好,比慕星常年的稀粥青菜相比好了太多。
慕星第一天整頓下來,天已經黑了,因為搬家的緣故有些勞累過度,腰酸得直不起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剛走到餐廳門口,一絲絲其他人幾乎聞不到的肉味鑽進鼻腔,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捂着嘴跑進洗手間,一直吐得血絲都出來了。
晚上她實在沒什麼力氣,吃了點餅乾早早睡下。
半夜一陣心悸,慕星一下彈坐起來,捂着胸口渾身繃緊,腦袋一片空白,後腦勺發麻。
不知道這麼壓着胸口僵直地坐了多久,狀況並沒有任何好轉,慕星彎腰讓脊背無力地抵在牆上,努力用抖得厲害的手把滑下的被子拉來蓋上。
自從上次一場秋雨,天氣一天比一天涼,感冒斷斷續續沒有好,時不時也會發點低燒。
指南上有說輕微發熱屬於正常現象,加上發病的時候也會忽冷忽熱。
每到半夜驚醒的時候,小腹也會跟着心臟的劇烈跳動一抽一抽地疼。
或許是撫慰劑的原因,懷孕八個周,小豆芽沒有接受到一絲alpha信息素的撫慰。
人造撫慰劑為了適用範圍捨棄了專一優勢,包含太多不定因素。
冷汗順着臉頰滴在被子上。
屋外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車輪碾過水泥路上的小石子,有人回來了。
車停下來,大概是在主宅門口,那邊忽然亮了一些燈,有人下車,鞋跟敲在地面上,彷彿敲在人心上,慕星的心跳規律了起來。
絲絲縷縷的信息素被秋風帶到慕星身邊,輕輕將她包裹住,慕星急忙呼吸,摻着鼻腔的刺痛,是淡淡的木香。
羊羊!
慕星扭頭望向窗外,努力想要分辨出夜色中無意釋放信息素的沈沉。
被木香味永久標記的慕星自然不可能出錯,只有她能聞到木香味,熟悉又溫柔的信息素,只是一點點就輕柔地撫平了小腹的抽痛。
她急急忙忙踩着鞋要站起來往外走,卻一個失力栽倒在地上。
腿上的知覺很稀薄,膝蓋無法挺直,一試着站立便會彎曲。
慕星忍過那陣天旋地轉的頭暈,鼻尖的木香味卻漸漸變淡,最後若有若無地勾着她的魂。
燈滅了,沈沉走進了主宅。
慕星愣愣地看向窗外,她想去找她,可是一種自卑的退縮傾向像一雙冰涼的手,不但拉着她不讓她前往,還澆滅了她與沈沉重逢的喜悅。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是她被沈沉拋棄了?
慕星一直以為,被拋棄是一件對於自己來說很常見的事情。
父親拋棄了她,母親拋棄了她,所以世界將要拋棄她,或許沈沉也想拋棄她。
那她現在在這裏又有什麼意義。
慕星失魂落魄地爬上床,抬頭望向窗外,秋天的烏雲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所有星星。
就連月光也是淡淡的一副頹靡模樣。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慕星的眼睛腫得厲害,渾身乏力,腦袋又悶又沉,低燒嚴重了許多,嘴唇乾裂,世界的光影在她眼裏是模糊的。
應沈封的要求,今天她要去打理花園的一大叢蘭花。
慕星先穿好衣服,她穿了一件薄毛衣,外面是統一的制服,統一的褲子裏面還有一條棉褲。
相比於周圍依舊在穿短衣的人,她更像在迎接過冬。
慕星整個人像個小火爐,燙得暈乎乎的,她應該去吃點東西,但是僅僅只是喝了點水,都吐得直不起腰,無力地靠着牆,就連呼吸也會感覺到疲憊。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腦袋沒有那麼空白,慕星才想起來昨天半夜遇見了沈沉。
她也住在這裏嗎,她是不是就是大家口中那個優秀的alpha,沈氏的繼承人?
“沉總啊,沉總可是我們所有人的夢中情人。”早飯後,和她一起走去花園的保潔說,“高冷帥氣多金。你看那邊那兩個alpha沒?”
慕星望過去。
“他們可也喜歡沉總,那種喜歡。”保潔朝她擠眉弄眼。
那兩個alpha衣着考究風度翩翩,是來宅子裏做客的世家公子。
“哦.....”慕星收回目光的時候,心裏一股說不出來的委屈,還有害怕。
“不過啊,他倆可沒戲。”
慕星抬頭望着她。
“我聽說,沉總喜歡的,可是那種溫柔嫻雅的omega,就像黃小姐那樣。”
黃小姐?
慕星沒聽說過。
溫柔嫻雅。好像和她一點沾不上邊。
“黃小姐可好了。”她笑着說,“平時還會和我們打招呼,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始終低人一頭的,大家都這麼認為,但是黃小姐她不,她還會給我們帶小禮物,大家都認為黃小姐和沉總天生一對......”
慕星世界嗡一聲失去了所有聲音,一片死寂。
在她不知道的城市裏,沈沉的生活很豐富,而她作為鄉下的一個靠養花維持生活的傻子,似乎不能為沈沉的人生添上任何一點顏色。
保潔小姑娘就着“黃小姐與沈沉天作之合”說了半天見慕星沒有反應,稍微疑惑地扭頭去看,“你怎麼不說話?”
慕星低着頭眼眶微紅。
“怎麼了?”她奇怪地問,“不會吧?你也喜歡沉總啊?”
慕星偏過頭輕聲辯道:“沒有,是風。”
今天雖然沒有晴朗的陽光,但天上的雲一動不動,也是沒有起風的。
她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沒關係啦,我也喜歡沉總,但是喜歡就喜歡,反正也不可能,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和沉總有什麼交集,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花痴,沉總好帥~”
路上的人都看向她,贊同地一起尖叫起來。
慕星提着裝了工具的鐵桶,沉默地繞開她們。
她可以問出沈沉會在哪兒,可以在哪兒見到沈沉,可是事到如今,問不問好像都沒有什麼意義了。
畢竟她只是一個無聊透頂的傻子,木訥遲鈍,不夠溫柔,不夠貼心。
黃小姐在她聽來也是很好的樣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握緊的拳被慕星有意識地鬆開。
她慢吞吞地走到花園,淡淡的灰色陽光透過雲,照出樹下那個彎腰勞作的苗條身影。
有人比她來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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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都鼓勵。
我不自殺了。
先更着,反正也申不上籤。
這篇文應該不長,十幾萬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