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的處境不太好
先大祭司在涼泗歷代大祭司中算是為數不多的長壽,活到近五十歲才病逝,也是為數不多在宮外有府邸的大祭司。
大祭司府在皇宮南側,出了朱雀門走不到一炷香時間便到了。
朱雀門外是桐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道路兩旁店鋪林立,裝修極為奢靡,相比之下,門庭簡樸的大祭司府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祭司府並沒有大門,一條狹窄的小徑進去便是簡單到彷彿一眼就能望穿的府邸,府內的裝飾擺設也並非想像中那般沉重華麗,反而有些出人意表的幽遠。
院中的竹樓在翠竹環繞若隱若現,竹樓周圍是時令交替的花草,想必此處一年四季都會花樹掩映,別有一番意趣。
順着幽深的小徑穿過一片院落,竟然柳暗花明又見一方天地。
此處假山錯落有致,花草魚池四季景物景物均按照五行方位安置,一進來就感覺到勃勃生機,十分清涼降燥,只是院子正中一座丈許高的方台顯得有些突兀。
高台四周並無遮攔,從高台上輻射而下的石階被打掃的纖塵不染,高台上煙霧繚繞,似是有人焚香烹茶。
洛凌君忍不住讚歎道,“此處甚是奇妙,不知是何人設計建造?”
“是姑姑親自設計建造的,卸任大祭司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就已經準備了這間院子,每每有時間就會來修整一番。”穆綰庭立在高台之上,低頭環視着這間院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一下。
“看得出公主和這位大祭司關係很好。”洛凌君站在高台之下,抬頭看着穆綰庭。
陽光照耀下,穆綰庭整個人都被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站着,睥睨萬物,彷彿這世界的主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穆綰庭站在落日餘暉中,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和大祭司初見的傍晚。
那天,她剛滿三周歲,依照涼泗禮制去祭天台接受大祭司占卜,本以為那只是個尋常的傍晚,占卜完成就可以回寢宮看弟弟,卻不想那天她一步一步努力爬上的石階,都會沾滿至親的鮮血。
認識穆綰庭好幾年了,從來只見她殺伐果決,掌控全局的自信,沒見過她這樣傷懷的樣子,洛凌君不捨得打擾她。
穆綰庭收拾好心情,笑着請洛凌君上來,洛凌君緩步踏上高台,也慢慢看清高台上的景象。
高台上有一方小小的祭台,祭台旁邊有個造型別緻的石台,石台正中是刻着一個棋盤,棋盤一邊放着兩個白瓷棋盅,另一邊放着一個茶桌。
茶桌前坐着一個人正在烹茶,聽到聲音抬頭看過來,對着洛凌君微微點頭,態度疏離有禮,正是宮宴上剛剛分別的涼泗二皇子——鶴源。
“這裏……”洛凌君看着這不倫不類的擺設,斟酌了好久也沒想出個恰當的形容詞。
“很突兀?”穆綰庭瞭然的笑了笑,邀請洛凌君在石台對面坐下,難得的解釋道,“這裏本是姑姑祭祀占卜的地方,這石桌是我非要添加的,只是近年我也不時常回來,石桌上的棋盤風吹日晒都已經斑駁的快要看不出了。”
洛凌君低頭看棋盤,果然看到棋盤表面坑坑窪窪十分不平整,但隱約還能看清棋盤紋路。
“一整塊的火成岩?”洛凌君抬手摸了摸棋盤的材質,看着棋盤上斑駁的痕迹,不禁有些遺憾,“這院子竟無人看顧嗎?何至於風蝕成這樣。”
火成岩以表面光滑質地堅硬聞名於世,但其形成條件十分苛刻,且石頭內部容易產生氣泡使石頭具有脆性,因而不宜雕琢,採得大塊石料更是難得,這麼大一整塊的火成岩實在罕見,雕刻的如此渾然天成的更是有市無價。
而就是這麼一個價值連城的石桌,卻被歲月侵蝕的斑駁不堪,實在令人唏噓。
“府邸有專門照看,只是這方祭台卻是無人敢上來的。”穆綰庭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也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棋盤表面,
待二人坐定,鶴源把煮好的茶倒了兩杯,分別放在二人面前,“不是什麼好茶,世子大可放心。”
洛凌君看着白玉杯里淺褐色的茶湯,又想起那日穆綰庭給他下毒的事,“如此甚好,多謝二皇子。”
鶴源淡淡一笑,並不再接話,對穆綰庭點點頭,起身離開了,一步一步腳步踏實,倒看不出喝了酒。
二皇子離開了,但還是若有似無的酒香從他方才落座的地方飄來。
這酒是涼泗皇室特供,酒水清冽酒香特異,據傳飲用之後香氣縈繞三日不絕,平日裏只有重要節慶和招待洛凌君這樣的他國使團才會擺上。
傳聞雖有誇大的成分,但是酒香特異洛凌君印象極深。
“二皇子倒是好酒量。”
否則也不會人離開這麼久,酒香還未散盡。
“他身體不好,宮宴上並未飲酒。”穆綰庭淡笑着開口,酒香更加濃郁。
“如此說來,宮中設宴,公主也參加了?”
洛凌君一直好奇玉階之上那位是誰,想來是穆綰庭無疑了。
穆綰庭倒也不瞞他,“我身份特殊,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不能輕易露面。”
“既然不方便,公主為何還要來。”洛凌君低頭看着杯中茶湯,愣愣出神。
你既然來了,那我便不得不多想,此次和親的人選是否還能商榷。
穆綰庭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世子可知護國公主之於涼泗代表什麼?”
“百姓都說護國公主與大祭司是神明欽點守護涼泗的兩位神使,一位主祭祀掌天命,一位主殺伐護國運。”
穆綰庭將茶杯放在一旁,輕聲嘆道,“涼泗神權高於皇權,若要推翻神權,世子以為該從何處下手?”
涼泗近百年沒有發生過大規模戰爭,但祭祀占卜卻從未中斷,大祭司受萬人敬仰,地位牢不可摧,護國公主雖有戰神之名,卻少有人見戰神之威,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看來公主在涼泗的處境,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