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姐姐的賀禮

“媚娘，這是你的。”王皇後用手指了指，一個太監用手捧着一個盒子，精美的盒子，拿到我的面前。那盒子非常地漂亮，上面刻着精美的圖案，不用說，裏面放着珍貴的東西。

皇后今天穿得很漂亮，頭挽着，恰到好處。身邊是兩位宮女，垂手立着。兩個宮女倒是素裝，很年輕的樣子。

我連忙着跪下，低下頭，皇后親自來看一個還是宮女的女人，這是很少的。我把頭低低的，沒有抬起眼睛。

“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武才人不要推卻啊。”王皇後繼續說道，“我們都是皇上的人，同住一片屋檐下，姐妹們要多多互相照顧。”

“姐妹？”我心裏大吃一驚，王皇后家族顯赫，身居六宮之，叫我姐妹們？我心裏更加不知其意，心裏象有一小兔在亂撞。

“過來，坐我身邊來。”王皇后已經坐在椅子上，對我說道。

我沒有動，我現在還是一個才人，而對面是皇后，天底下最貴重的女人，有一種逼人的氣質與氣勢。雖然皇后平易近人，但是規矩在這個皇宮是無處不在的，邊上的太監和宮女也都站在一邊。

“沒事的，無妨。看你，不需這樣的。”皇后說道。

我還是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來。我告訴自己，自己在宮裏還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才人，而坐在我對邊的是皇后，不能隨便站起來。

“唉，”我聽到一聲嘆氣。皇後站起身，走過來，來到我面前，扶起我。

“讓我好好瞧瞧。”皇後用眼睛仔細看着我，從頭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巴，彷彿看不夠一樣。上一次她不是把我仔細看過了嗎？怎麼今天還需這麼仔細看嗎？難道皇后比男人還喜歡女人？

“恩，長得真美，連我也動心了。”皇后說道，我不知道她的語氣里是什麼味道，她又不是第一次見我。我心裏有點悶悶的。

“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啊。”皇後繼續說道。

“哦，皇后問奴婢，奴婢自當知無不言。”我說道。

“你是哪一年進宮的？”皇后道。

“我十四歲進宮，大概是貞觀十二年吧。”我答道。

“哦，你那時是太宗先帝的妃子吧。不過**人太多，我也沒好好認識你一下，你怎麼和皇上認識的啊？”皇后又問道。

“回皇后，是的，太宗先帝召我入宮，我一直是先帝的妃子。服侍先帝十多年，他生病時我就經常照顧他。皇上和我認識有一些年了，皇上心地善良，所以才會認識我這樣的下人。”我不知道該怎麼會回答這個問題，總覺得今天皇後來似乎是想問出什麼來。

皇後繼續說道：“沒事的，我只是隨便問問，宮女認識皇上很正常的，我雖沒做過宮女，但皇上有三宮六院總有幾個相好的。”

“你覺得皇上對你怎麼樣？”皇后又繼續問道。

“回皇后，皇上對我很好。不過我也只是他的一個宮女而已，也是皇後身邊一個宮女。”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恩，也許吧。皇上很喜歡你的吧？”皇后悠悠地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有點語氣不太一樣。我的心一下被提起來。“沒事的，我只是問問，你不願回答也可以的。”皇后似乎在嘆氣，她的氣息里不知是什麼味道，難道她做了皇后還有什麼可嘆的嗎？

皇后坐在椅子上，用手輕輕理了理頭，她的頭被梳得非常精緻，一絲絲的，上面扎着漂亮的頭飾，象每個愛美的女人一樣，皇后今天的打扮非常漂亮。不過仔細看，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一點細紋，眼睛也有點憂慮。她在憂慮什麼呢？

“媚娘，我平時對你還好吧？”皇后又說道。

“娘娘對我很好，在皇宮裏，除了皇上，就是娘娘對我最好了。”我說道，“我不會忘記娘娘的心意的。”

“恩，”皇后說道，“你在宮裏放開點，沒人會欺負你的。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的。”說完皇后又看看我。

“謝謝娘娘。”我說道。

皇後轉過身看看邊上的太監和宮女，把手揮了下：“你們都退下吧，我和武才人再說說話。”

整個房間裏還剩下我和皇后兩人，皇後站起來，仔細瀏覽。欄杆、桌椅，然後又到床前，床上疊着兩條被子，那是我的床。上面撐着床罩，清雅、炫麗。

“恩，挺美的，才人的房間就是不一樣。”皇后輕輕地撫着床單，“這是一個美女的房間。”說完，她又把手輕輕地拉住我。

這是一個女人的手，細膩、濕潤，象玉一樣。那又一雙尊貴的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彷彿有着無數的權威。

“媚娘，你做一個才人似乎有點委屈了你。”皇后說道，“這樣，過一陣子，我跟皇上說一下，把你提一下，至少也應有一個婕妤的。你覺得呢？”

“謝謝娘娘。”我答道，“娘娘真是一個大好人。”

“唉，”皇后突然嘆了口氣，“你看我雖是六宮之，貴為娘娘，可是你看看，皇上現在都很少來我這裏的，都跑到那個狐狸精那裏去了，我真不知道，那個狐狸精有什麼好的。論相貌，我不比她差，論才，我也不會輸給他。”

“想當初，皇上對我有多好，可如今，哼，那狐狸精沒有好下場。”皇后咬牙切齒道。

皇后一向端正賢淑，為人溫和。今天，我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生氣。

皇後繼續說道：“唉，做了皇后，可又誰理解皇后的苦處。”說完，皇后滴下了一滴淚，用手絹擦了一下。“皇上是越來越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這個月一天都沒來我這裏。”說完，皇后似乎更傷心了。

“娘娘，”我輕輕地說道，“娘娘不能傷心啊，那是傷身體的，娘娘鳳體重要。”

“媚娘，我知道，皇上對你很好，你覺得我對你怎麼樣？”皇后問道。

“娘娘對我當然是非常好，我在心裏都常常默念娘娘的好處。”說實話，皇后對我真的是不錯的，至少在**里，比其他的女人對我要好的多。

“我希望你能把皇上的心從那個狐狸精身上離開，你做得到嗎？”皇后對我說道。

“娘娘，你不用傷心，皇上還是記得你的。況且，你才是皇后呢，就算那個蕭良娣怎麼樣，她還不是在你下面。”我說道。那個蕭良娣就是蕭貴妃，現在李治的紅人，在最近一年中李治最寵愛的女人。

“但願如此吧，”皇后嘆道，“但願皇上的心從她身上移開。”

“記得我的話啊，這事你要爭取一點，我也跟皇上說一下，把你在內宮的職提一下。”皇后說道，“我還會來看你的。”

“謝娘娘關心，能為娘娘分擔是我最心的事。”我說道。

“恩，那我先回去了啊，你就別送了。”皇后說完，來到門口，幾個太監和宮女從邊上走到後面，護着皇後向外走。

唉，女人啊女人，做到世間最高的位置，還是有這麼多煩惱！似乎是看到黑暗日子走到頭了，前面一片光明，確還要為自己的地位的鞏固而繼續奮鬥。

我現在是什麼位置？

想當初，這十幾年來，我都是先帝的妃子，在漫長的黑夜中，那孤獨、幽怨、痛苦，誰能理解。皇宮很輝煌，很雄偉，裏面金碧輝煌，但也面又很悶，在無數次，我彷彿感到各面的力量向我壓來，幾乎讓我呼吸困難。

在這些年裏，我多少次面對着房間裏的牆壁，看着雕着花紋的窗戶，幾盞蠟燭，有時就一個人對着，沒人跟我說話，沒人跟我一起玩，多少次是一個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然後第二天，又很早起床，洗瀨好，去照顧那些所謂的貴人們。我和許多宮女們就如同一台機器一樣，任別人使喚，我們沒有多少自己的空間，也沒有自己多少的自由。還有，有些太監，那些不是男人的人，平時在權貴面前，低聲下氣，搖頭擺尾，可一旦對於弱小的宮女們，馬上暴露出他們的本性，大呼小叫，頤指氣使，粗話，甚至罵人，變態的東西什麼都做得出來。雖然我是才人，在宮裏多少還有些地位，但宮女們的地位都是如路上的馬一樣，都是被人驅使。看着那些大腹便便地官員，看着那些在朝上高談闊論的權臣，他們一日的開銷也許就比我們一年的花費還多，有些人一個老婆，還有一大堆小妾，揮金如土。雖說太宗皇帝英名，國家繁榮，大多數官員操守都還好，也有幾個大臣，只有一個老婆，但大多數又都是外表做得很好，背地裏幹着不為人知的勾當。

看着窗外的樹葉，風吹過來，它們一動一動地，有幾張葉子已經枯黃了，輕輕地飄在地上，一張、兩張，地面上積了許多枯黃的葉子。有時看着這些葉子，我有時想，這不就是我們宮女的命運嗎？！我們就象這些葉子，年輕時尚且憑着美色，留在樹上，但人老珠黃時，就只能離開樹，來到冷冰冰的地上，最後被掃走，或無人問津走過匆匆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