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中的期待
我在等,在等這個男人。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我在這裏整整等了快一年了。
我就如一個丈夫從軍等着丈夫從前線回家的少婦,心裏每一天都在期盼,望眼欲穿中度過。心裏在一滴一滴地滴淚。
一天,從宮裏傳來一個消息,新皇帝要來寺里進香!
從太宗皇帝病逝算起,到那天剛好是一年,也就是說李治他給太宗皇帝守孝期已滿。
這是我日想夜盼的一天,不過他來寺里,真的只是進香嗎?還是真的要來看我?
我來到寺邊的小溪邊,我輕輕地俯下身子,水裏印出一個美女的臉,那是一張細緻的臉,在上面看不到一絲的皺紋,白裏透紅,雖然經過歲月的滄桑,但它仍可以稱得上是巧奪天工,人間尤物。一雙明眸,細細地眉毛,一切都在告訴我還像從前一樣年輕美麗。我獃獃地看着,我沉靜在對自己的想像中。
我站起身,看看邊上的茂密的、綠綠的竹林,我的心在感嘆,一切都會像是過眼雲煙一樣,也許我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寺里大家都在忙着打掃,住持在安排着大家打掃這打掃那,大家都在忙碌着,把最細微的地方都擦乾淨,我看得出,許多人心裏都很激動,大家就像過年一樣,拿出最勤快的手,一些人的臉上露出許久未見過的笑容,也許大家在想,興許皇帝一高興,讓大家都回家呢,但我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一線希望,每個人都在努力着。我看到一些不久前還在悲傷哭泣中的幾位姑娘,現在也在賣力地擦拭着,想想這些在宮中,有些都不曾怎麼做過苦力活的女孩,現在都一個個辛苦着。在這一年中,洗衣,做飯,種菜,挑擔,這些農村中的壯勞力做的事情,在這裏的女孩們在這一年中默默地做着,到了晚上,還要對着佛像,點着一盞青燈,做尼姑們該做的事。也許在她們中有幾位曾是太宗皇帝寵幸過的妃子,她們曾享受過人間的最奢華的生活,也嘗過人間普通百姓不曾有過的權力,只是由於上天不幸,因為不曾生過一個龍子龍孫,所以貶到此地。她們現在身上還有着那高貴的氣質,有着女人的萬般溫柔嫵媚。
有時候,我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寺前的台階上,天上一輪明月,看着那月亮,我在想像着人世間,包括在宮中的許多事情。在宮中這些年,我並沒有虛度光陰,可以說,裏面生的許多事教會了我許多,讓我學會了忍辱負重,學會了進退,學會了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可以這樣說,這個社會是不會公平的,公平只會在書本中出現,只會在王公大臣們的嘴裏,在他們的滿口仁義道德中出現,在宮中,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為自己的權力而奮鬥。人世間最親密的關係,如夫妻、父子等等,天倫之樂在這裏變了形,皇帝與兒子之間有血緣關係卻又互相提防,兄弟之間的猜忌、鬥爭,更是沒有停止過。就說李治吧,他本來不是太子,他有兄弟十幾個,就是同父同母的,即同是長孫皇後生的兄弟也有三個,而且三個人之中他又是最小的,能力也不算最好。太子李泰與四子李承乾之間明爭暗鬥了許多年,甚至到了欲動政變的地步,可最後還是被太宗皇帝挫敗,貶為庶民。皇帝與兒子之間的關係是一種畸形的父子關係,有天然血緣關係,又有在暗地裏的爭鬥,我想李治他也嘗過這種滋味吧,雖說他生性敦厚,但身在皇宮中,各種壓力他同樣得忍受。
今天,我又想多了,但是,這是我的習性,我經常要思考推理,我想這是上天賦於我的能力吧。我想:就算李治他很喜歡我,可在這一年中又生了什麼,真的很難預料。都說伴君如伴虎,可這句話僅僅是對於大臣來說的嗎?對於我們這些宮女何嘗不是這樣,李治是很愛我,可誰能肯定他不會像以前的皇帝一樣,又喜歡上一位妃子呢。在這個權力場上,無依無靠的我們,時時都為自己的明天而焦慮。
說來我和李治,我們相識已經有七八年了,雖說我是太宗皇帝的妃子,可是我的初戀卻是在李治身上,我的最美好的的回憶都是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命運捉弄人,人在這飄搖的命運中,時沉時浮。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這一天就要到了,過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皇帝來進香的日子,整個寺里,所有的地方都被我們打掃得乾乾淨淨,窗戶上沒有一絲灰塵,連幔布都挽得一絲不苟,住持在檢查了所有的地方,才吁了一口氣,我們看着這清凈無比的環境,每個人的心裏都在撲撲地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聲。
昨天,一個好姐妹告訴我,皇上還沒有孩子。
皇帝已經有了皇后,這是我早知道了的。不過皇后不知什麼原因,卻沒有孩子。當然宮裏到底生了哪些事情,我們都是不得而知了。
公元65o年,我二十六歲的這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和同伴們,分成兩列,站在邊上,新皇帝在浩浩蕩蕩的隊伍的簇擁下來到感業寺。皇帝到了,我們所有的人都跪下,三跪九叩,高呼萬歲。李治他坐在那豪華的寬大的轎子裏,轎子緩緩的落下,在轎子的旁邊,是一隊太監,旁邊又是兩列高大的禁軍,皇帝是何等的威風。我跪在地上,突然覺得這皇帝的尊嚴,權力。我突然覺得那轎子裏的人似乎離我很遠,甚至覺得那坐在裏面的不是李治。
一個太監慢慢地把簾拉開,我們依然跪在地上,只見金光閃閃地,一個穿着金黃色龍袍的人從裏面踏出來,我把頭稍稍抬起來,我看到了新皇帝。
那是一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再熟悉不過的額,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再熟悉不過的鼻子、嘴巴,甚至那笑容都一點沒變,他用眼睛環視了一下,顯然,他並沒有看到我的位置,在我的邊上,大多數女伴跟我穿得一模一樣的,一樣的衣服,甚至一樣的光着一個頭,而且我們都沒有抬起頭,他怎麼可能一眼就現我呢?他環視了一下寺廟,又看了看寺邊的樹林,他似乎沒現什麼。不過很快,他的眼光開始在我們中間尋視。我的心一下子開始撲通撲通跳起來。不過,他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
幾個太監走到他跟前,其中一個對他說道:“皇上,感業寺到了,皇上龍體安好?”
“嗯,不錯。”我聽到的是那極熟悉的聲音!
我的眼淚頓時不爭氣地開始要往外涌,滿眼含淚!我的身體輕微地顫抖,這個聲音我太熟了,這聲音在一年前就曾在我的耳邊呢喃,那聲音就曾常常叫我的名字。
他經常就叫我一個字:媚。
不過很快,我平靜下來,又恢復了原樣,今天,我要把最好的表現給他!
耳邊又傳來他和太監的對話。他開始在大隊的禁軍地引領下,往主寺走去。
在我們寺里,有四座房子,一座是前院,前院後面是主寺,然後一邊是廚房,我們用飯的地方,在另一個角落裏,是我和同伴住的地方,皇帝即將進入主寺進香。
禁軍們魚貫而入,皇帝則和太監們在中間,後面還有一排排的鼓樂,鼓樂們一個個鼓着腮幫子。不過,在整個隊伍中,我並沒有看到一個女人。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沒有心思看下去了。那種繁雜而又漫長的進香過程,一直進行了好幾個時辰。我和女伴們一直都跪在地上,只有住持在陪着進香。
其實我根本沒有心思看這些,我的心一直在天南海北的想,滿腦子是過去的事,和以後怎麼做的事。我的腦子就像那放了長線的風箏,越牽越遠。一直到風箏都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