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到山前

長寧街是整個長安城最有派頭的一條街道，這裏雖比不上長安城中心——朱雀街那麼熱鬧，可這裏卻住着許多達官貴人，高大的宅院，恢弘的房檐，無不訴說出這裏的居住者的身份與地位。從街的這一頭走過去，可以看到許多一座座挑出圍牆的屋檐，和看到一扇扇緊閉的大門。有些大門的邊上則站着護衛，那大門前一級級的石階，只怕是比普通百姓家的灶台還要高許多，還有邊上的石獅子，威武莊嚴，虎虎生威。

長孫無忌的府邸就在長寧街東側，以前我普經到過幾次，它又是長寧街中最有氣勢的一座府邸。那幾次來，我都是隨太宗先帝來的，我是夾雜在眾多宮女中，毫不起眼的一位。當時李治還沒有當上皇帝，甚至連太子都不是，太宗帝帶着李治幾個孩子來看望自己的這位大舅子。在府邸的裏面，一座座房子，還有許多花園，走不完的走廊，還有假山、亭子。太宗帝與這位大舅子很是合得來，兩人有時要聊很久，甚至是吟幾詩，朗誦幾篇文章。

在以前的我的眼裏，這是一個權傾朝野的大臣，皇親國戚，有着普通人永遠也無法到達的地位，在李治當上皇帝的前幾年裏，主人的地位又達到了最頂峰。

但這最頂峰，似乎對李治有點壓抑感，李治作為一個皇帝，作為一個外甥，在這高峰下，似乎有點被壓住一些光芒，不管李治是否承認，我可以真切感受到他給李治帶來的一些壓力。

今天，我和李治又來到這座府邸前，李治靜靜地抬頭看了看這座恢弘的宅院，長孫無忌從裏面出來，歡迎他的外甥。

今天我是和李治一起來的，我們同坐一輛馬車過來，邊上是一些護衛與宮女、太監。在我們坐的這輛馬車後面，還有一輛馬車，在馬車上裝的是一箱箱的白銀，沉沉的白銀壓得車軸出“吱吱”的聲音。

“不知皇上親自駕臨，老臣有失遠迎，罪該萬死。”長孫無忌從府邸里走出，要跪在車子前面。

“舅舅，”看到長孫無忌這樣，李治連忙扶起他，“外甥如何能受之大禮，舅舅快快請起。”

“皇上親自來老臣的家，真是蓬蓽生輝，快，皇上裏面請。”長孫無忌說道。

長孫無忌轉過身，又對我說道：“武昭儀今天也來了，看來今天皇上心情不錯呀。”

李治和我踏上台階，那台階非常平整，看來是經過精心打磨過，每一層的高度剛好恰到好處，總共有七八級。邊上的一些長孫無忌的家屬、家丁都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治和我一起走進去，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花園一樣的地方，房子都是亭台樓閣，每座房子的窗子都有雕着圖案，在一些地方，還站着一兩個衛兵。

長孫無忌領着我們來到中間那座最高大的房子裏，大廳里非常寬闊，邊上擺着一張張桌子。

從氣勢上看，這絕對是一家非常高貴與氣派的官宦之家，我在心裏默默地與我小時候的家裏比較，我的父親曾經也是山西巨富，後來也當上了朝中工部尚書，三品大員，也是朝廷高官，可是與這長孫無忌大人一比，簡直就是平常百姓與大地主相比，有點寒磣。我靜靜地瀏覽了下這大廳，這大廳高大無比，中間非常寬闊，平時舉行個幾十個人的酒席毫不成問題，我就在想，這長孫大人是不是在平喜歡宴請其他的官員呢？

只聽長孫無忌說道：“不知今日皇上與昭儀駕臨有何要事？”

“也沒什麼事，只是好久沒到舅舅家坐一坐了，想來看看舅舅，來敘敘家庭的事而已。”李治說道。說罷，李治躬身向長孫無忌，我也彎下腰，就算我們外甥與外甥媳來拜見舅舅。

長孫無忌聽了后，說道：“皇上今天親自下臨寒舍，老臣真是不勝感激，就請皇上上座。”

其實呢，今天李治和我來到長孫無忌家裏，目的當然只有一個，就是討論皇后的位置。李治今天可是準備厚重的禮物，他從沒有如此重視過，也從來沒有如此下屈過給哪一個大臣親自送禮送到家裏，並且長談。

這也可以看出我在李治心中的地位，這是宮中任何一個妃子從未有過的，包括以前的蕭淑妃，就算她最紅的時候也未曾有過如此的待遇。

今天在長孫大人家裏，李治很健談，長孫無忌也是知無不言，舅舅與外甥很是談得高興，甚至兩人還作起詩來。在唐朝，因為太宗先帝創下的基業，國家一片和諧振興，國力有了很大的展，文化也得到了大展，在唐朝初期即出現了大批的詩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歡吟詩作對，人們在這政清治明的年代裏，似乎有了比平時更多的雅興。

我在以前也作對一些詩，當然我的詩作不怎麼樣，李治看了幾倒是挺喜歡，其中有一還叫樂工譜成曲子，在皇宮裏演奏。

不過，今天我仔細觀察了，長孫無忌雖然和李治談得甚歡，可是從他的眼神中，我卻覺得有些凝重，或者說是有點飄忽不定，可以肯定，他心裏在想着什麼。

酒過三旬，坐在上座的李治突然放下聲調，清了清嗓子。

接着，他對着長孫無忌說道：“舅舅，今天外甥是有事想與你商議。”

聽到這裏，長孫無忌就叫邊上其他人退下，廳里只剩下了李治、我、長孫大人，還有幾個宮女太監。

不過，長孫無忌雖然叫人退下去，卻沒有接下話茬，他卻要接着要敬李治一杯酒。

這老狐狸，不用說，他心裏很明白李治和我來這裏的意圖，也知道我們想說什麼。

李治感到有些尷尬，他放下酒杯，說道：“舅舅，今天我來就是想和舅舅商議一下，叫武媚娘做皇后怎樣？不知舅舅有什麼建議？”

長孫無忌舉起酒杯的手停了下，不過很短，他馬上接著說道：“難得皇上今天這麼有興緻，來，咱舅甥倆多喝幾杯，還有昭儀也來，今天武昭儀真是打扮得漂亮，老夫都看得有些走眼了，呵呵，來。”

見長孫無忌不接話題，李治有些氣惱，不過他又有些無可奈何，只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也拿起酒杯，往嘴邊送了下。

“舅舅！”李治喊了一聲，他頓了頓，彷彿是要提醒長孫無忌，“外甥剛才的話舅舅聽到了嗎？”

長孫無忌一愣，隨即笑道：“皇上的話有誰能聽不到呢。”

“不過，皇上，”長孫無忌話一轉，“皇上平時就很累了，每天為國家操了那麼多的心，聽說，前幾天，從突厥國傳來要跟我們大唐打仗的消息，皇上操了不少心吧，今天，皇上到老臣這裏來，不就是想能放一下身上的擔子，和老臣多聊幾句，多喝幾杯嘛。今天到老臣家，老臣就捨命陪皇上，喝個痛快。其他的事嘛，可以以後再說嘛。”

“可是……”李治欲言又止。

見狀，長孫無忌來到李治身邊，跪下，說道：“懇請皇上不要過於焦慮，該放鬆時要放鬆，皇上的快樂是大臣們的福份，也是天下百姓的幸事，望皇上多保重龍體。

“唉，”李治嘆了一聲，遇到這個舅舅，李治有點苦惱。

對於今天，我又不好多開口。看到這樣，我只能說道：“長孫大人心裏有沒有什麼未達成的願望沒？今天皇上來了，是想聽聽長孫大人的心裏話，也想為長孫大人達成心裏未完成的願望。”

“對，對，舅舅平時有沒有什麼心裏想的，卻沒能完成的事情，說與外甥聽聽，今天外甥一定為舅舅完成，也表達外甥對舅舅的孝心。”

“回皇上，臣現在日子過得很好，多謝皇上厚愛，現在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未完成的心愿。”長孫無忌正色道。

“噢，”李治想了下，說道“那等舅舅想到了，只消跟外甥說一下，外甥便去辦。”

今天，可以說李治已經把自己擺到了最低的身段，我都覺得他有點像一個大臣象皇帝拍馬屁一樣，恭維這位舅舅，想得到這位當顧命大臣的舅舅的支持。

可是，長孫無忌卻沒有鬆動一點。回到皇宮中，李治的氣惱變成有點生氣，我忙安慰他，哄了他一陣，才漸漸平息他心中的怒氣。

事情從來就沒有多少是順利的嘛。我勸李治道：“就從太宗先帝創立基業，辛勤工作，和周邊國家打了這麼多的仗，最後才取得了今天的歌舞昇平。還有皇上登上皇位也是那麼的不容易，好歹也是當年長孫舅舅出了不少力氣。”

當然了，最後，我們認為，這件事還需努力。

我的們的目光當然還是最主要集中在長孫無忌身上，我們一致認定，只要長孫無忌同意了，朝中的大臣們才會一致同意。

當然了，朝中的四位顧命大臣都很重要，李治和我決定單獨和四位顧命大臣討論下這個問題。

現在，李治登上皇位已經是第三個年頭，李治的地位漸漸鞏固，他也越來越熟悉政事，國家在李治的領導下，平穩地向前展。

李治覺得自己能夠決定朝中的一切大事了。我們覺得既然長孫無忌那麼難突破，是否可以從其他顧命大臣尋找突破口，說不定其他幾個顧命大臣會有改變，想方設法說服他們。

一日，李治早早地讓大臣們散了朝，然後留下四位顧命大臣到後殿，那是一個比較小的殿，一般適合開小型會議的那種議事廳。

只見四位顧命大臣分列站好，長孫無忌站在第一個位置，第二位是李績，這李績是何許人呢？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懋功也，唐朝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軍師，可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第三位是諸遂良，這廝就是那日在朝堂上反對聲音最強烈的一個，此人雖說計謀比不上徐懋功，可是卻寫得一手好字，也算是唐初著名的一位書法家。第四位，是于志寧，此人比較低調，相比那三位的名氣，他似乎要弱一些。

只見四個人站好，面見皇帝。李治今天很和氣，吩咐他們坐下，並且叫宮女們每個位置上都分了平時皇帝用的點心。四個人見了，很是意外。

今天，我坐在李治後面，不過間隔了一道屏風，我可以隱約看到他們，但他們是絕對看不到我的。我也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只聽李治說道：“辛苦各位先帝欽命的輔，你們的辛勤工作，國家這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們的生活也比以前好多了。”

只聽四人說道：“都是皇上領導有方，愛民如子，我等不過是盡了自己一份力而已。”

李治說道：“各位就不要謙虛了，在下的幾位哪個不是才高八斗，胸有點墨啊。其他不多說了，今天留下各位，就是想商量一件事，其實呢，這段時間國家也沒生什麼大事，只是朕心裏有一個心愿未了，想請各位商議一下。”

“其實朕想說什麼，各位也是心知肚明，今天只是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只見四人聽到李治的話，臉色倒也平靜，他們在聽李治接下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