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理院(二)
“哦該死!”Roger把對講機別到后腰飛快移動過來,“這個怎麼爆的這麼快!”
一層一層的冷汗洗刷着後背,高渡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盡量不去看掛在透明壁上的眼珠子。
“感染者,都是……這麼死的嗎?”
Roger顯得懊惱極了,他一邊在平板上飛快記錄一邊回答高渡的話,“不全是,撐到死亡是很痛苦的,如果身體素質不允許,我們根本不會給葯,治不好,還浪費資源。”
“現在這種病有葯可用?”
“沒有。”
“那你們用的什麼。”
“各種葯,試着來。”
身為醫生的高渡不能理解這種做法,他對用藥的認知始終在“對症”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現在明顯對黑斗篷有抑制作用的藥物都過於烈性,比喝醉了酒的妞兒可火辣多了。”
剛剛的衝擊過於強烈突然,高渡一時忘了自己想問什麼、該問什麼。一雙眼睛也不知該看Roger,還是看那塊“醬豆腐”。
“我沒想到爆的這麼快,沒來得及給你提個醒,sorry。”
Roger道歉的態度十分誠懇,高渡在防毒面罩里呼吸着不太充足的氧氣。
“你說‘黑斗篷’不是第一次出現,能告訴我這個病毒的由來,以及上一次讓病毒消失的方法嗎?”
“這個……也不是不能跟你說,只是我的權限限制,太多的不能了解,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個外圍記錄員。不過跟你說說我知道的也沒關係,你畢竟是高教授的侄子。
黑斗篷最早出現在19世紀,源自帕瑪果雨林,是一種古老而神秘的病毒。當時的毒理院培養過抗體,但所有在動物身上的實驗都失敗了,它的抗體培育載體必須是人類。黑斗篷最終是怎麼消失的,到底是病毒獲勝還是人類獲勝,我並不清楚,這涉及到相當多的機密,似乎與金錢有關。
當時的抗體培育理念提到了幾個點:
第一:黑斗篷是熱帶病毒,它有畏寒的特性,21度以下的室溫雖然殺不死它,但可以有效抑制它繁衍,這是我們選擇冷艙培育抗體的最主要因素。
第二:能抑制黑斗篷病毒繁衍和治療該疾病的藥物,副作用極大,我們在努力尋找人體能承受範圍內的藥物應用於臨床,但目前還沒找到。
第三:理論下,用藥+低溫抑制病毒繁衍+人體自身抵抗力,三重效果,可以用人體培育黑斗篷抗體,所以我們需要身體素質高的人干預實驗。成功培育抗體后,批量藥物研發階段可以通過痊癒者的血液作為樣本進行。
這,就是目前的工作計劃。”
身體素質,又提到了身體素質。
“哦!還有,不主動干預患者感染,是我們的底線,注射病毒這種事……”
“那你們找徐燦陽幹什麼?”高渡冷冷的挖了他一眼,“口口聲聲說不干預,非主動感染,我替徐燦陽來這卻進了研究地。他是一名醫生,來毒理院研究地做什麼?或者說,你們叫他來,想做什麼。”
Roger剛想開口,身後的對講機里又傳來Chalk驚慌的叫喊。
“Roger!”
“怎麼了?”
“該死!高渡不是高教授叫來的!”
Roger疑惑的看了高渡一眼,他不覺得虹膜識別還能出錯。
“你看我給你傳過去的紅外熱成像,你看看他耳朵里放了什麼!NI耳機,他一直在和外界通消息!”
大事不妙,高渡轉身就跑。
厚重的隔離服和不爭氣的肺拖了後腿,沒跑兩步就被穿着更笨重的充氣隔離服的Roger撲倒在地上。兩人扭打了足足兩分鐘,最終體力不支的高渡落了下風。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裏有紅外熱成像儀,耳機的存在在低溫環境下暴露了。Roger翻開平板,Chalk發來的圖像上,一顆藍色的小點駐紮在高渡的耳朵里。
“你帶着通信設備來了北城?!你是怎麼混過安檢的!”
“鬆開我!”
“你一直開着嗎,這東西是開着的嗎?!咱們之間的談話,有多少傳出去的!?”
高渡死死盯着身上的人,緊抿着嘴不肯出聲。
“該死!我以為你是高教授叫來的才和你說這些話!你會害死我的!”
“你們盯上徐燦陽到底是想幹什麼!是不是想用他做實驗!”
“你沒權利知道!”
Roger的胸口被撓痒痒似的錘了一拳。
這一拳幾乎用光高渡身上所有力氣,但充氣隔離服的彈力太大,如此拼盡全力的一擊像是打在了棉花堆上,傳到Roger胸口時只感受到小貓踩奶似的一丁點衝擊力。
“你和徐燦陽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一直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他是我男朋友!”
Roger楞了一下,手上力氣一松,被高渡一腳踹到邊上。他趕緊抓住機會,提着一口氣往小門衝去。
必須離開這。
無論如何,必須離開這!
【警告!紅區人員逆向行進!請退回!】
【警告!紅區人員逆向行進!請退回!】
【警告!紅區人員逆向行進!請退回!】
刺耳的警報聲攪拌在紅藍交替的燈光下,恍的人眼暈。高渡的眼眶像被人用力拉扯了一下那般刺痛,他扯開手腕上的手環扔在地上,還沒等跑出小門,后脖頸突然一麻。
天旋地轉,好像抽走了腿上的骨頭一樣邁不開步子。高渡雙膝跪在地上,再也沒能站起來。雙腿像是石化了,失去所有知覺。
繞過Roger的幾個穿着同樣充氣防護服的研究員向他走來,那一抹相對單薄的身影被無死角的護在中間。透明防毒面屏后的臉和高弘海有七分相似,常年的淡漠、面無表情,讓面部皮膚更加平滑,看起來更加年輕、冰冷。
“好久不見了,高渡。”
麻痹從肢體末端開始蔓延,從腿到下半身,再到胳膊,高渡艱難的抬起頭。
高弘山在高渡面前蹲下,一手撈起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毫不留情的隔着面罩扇到他的臉上。這一巴掌用力極大,高渡被打的幾乎掀翻過去,頭磕在一旁的冷艙上,耳機被震的撞出耳廓。
他沒了再活動的力氣,兩眼昏花,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條擱淺瀕死的魚。
高弘山又拿出電擊摧毀器,點到他掉在側臉的耳機上,一陣“噼里啪啦”的爆響,防毒面具里蔓延出刺鼻的氣味。
唯一和徐燦陽能聯繫的通信裝置被燒毀了。
“這麼多年沒見,你和她長得真是越來越像。”高弘山撣手起身,“高弘海竟然沒把你圈在西城,真讓我吃驚。”
叔叔和父親的關係算不上好,這是高家一直沒公開的事,所有人都以為高弘山作為毒理院有頭有臉的人物保護着溪山醫院,可事實並非如此。
兄弟倆的關係從高弘海結婚後變得極其僵硬,高渡很少過問自己家裏的事,高弘海也沒多和他說過。但今天這一巴掌,扇的他措手不及。
他低估兩人之間的仇恨了。
“你剛剛說徐燦陽是你的什麼?”
高渡頭暈的厲害,剛剛的撞擊和藥物讓他全身肌肉都失去了感覺,像被剔了骨頭,變成一隻蛞蝓,只能蠕動。
“Roger。”
“……高教授。”
“剛剛是提到徐燦陽了吧,他說什麼?徐燦陽是他什麼人?”
Roger看着趴在地上的人,抿了抿唇。
“快說。”
“男朋友。”
高弘山的臉色古怪了一陣。
“你是替他來北城的?”
高渡沒有回話,腥甜的味道從口腔中擴散開來,剛剛那一巴掌打的太重,口腔內壁磕到牙齒上出血了。
高弘山讓人把他抬走,Roger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低着頭,不敢吭聲。
“你透露了多少?”
Roger的頭幾乎低到充氣領口裏。
“一點點……”
高弘山轉頭看着他,那雙冰冷的眸子裏沒有屬於人類的溫度。
“到底說了多少?”
“……抗體培育的方法。”
“哦?”
“但是我沒有提及徐燦陽,我知道蓄意讓健康人感染是犯法的,算在人體實驗範疇,所以堅決咬定了咱們不會這樣做!”
“你剛剛為什麼沒有壓制住高渡?你在可憐他?”
Roger低着頭,深邃的眼睛裏滿是不安。
“無知的憐憫心……就是因為這些劣質情感,科技的進步才這麼慢,人類的進步才這麼慢。”
高弘山看着身旁醬紅色的巨大“豆腐塊”,多少億人把希望寄托在毒理院身上,希望他們結束這場噩夢。
可如果不利用非常手段,怎麼換來世界的安寧?怎麼為毒理院增添新的榮譽?他們怎麼在萬眾矚目中不負眾望的挽救人類?
“1.62%是系統測算的最高成功概率,一個人換整個北城,他應該為此感到無上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