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縣城

孟悠悠走在鄉間小道上，有一腳沒一腳的踩在路邊的小草上，十幾里的路，沒個人說話實在是有些無聊。

“要坐車嗎？”姜川開車拖拉機穩穩的停住，大聲問了一句。

他其實早就看見了孟悠悠，只不過沒想到拖拉機的聲音這麼大，她硬是忍着沒回頭看一眼，索性他也不急就跟着慢慢開。

瞅着她走路的動作越發的慢了，他這才開快些上前。

“這些貨不能壓吧？”孟悠悠也站定了步子，看了眼他身後的車廂里都是蛇皮袋裝的東西，一層層的碼得挺高。

孟悠悠之前聽着拖拉機的聲音，心裏就猜着大概人是姜川，不想和他有牽扯，所以故意忍着不回頭，想要憑自己的雙腿走到縣裏去。

只不過想法總是美好的，現實卻從來都是相反的。

姜川忍不住笑了聲，他以為她會直接拒絕，沒想到這雙眼睛裏卻出賣了她的內心，流露出來的都是渴望。

“沒事，壓不壞，只是你得扶着這個鐵杆，小心摔了。”

其實他旁邊也可以坐人，位置很寬敞，只不過男女授受不親，要是讓人看着他們倆擠一塊，到底不太好。

況且，姜川不用問也知道她會拒絕，所以索性懶得開口了。

孟悠悠拉着鐵杆小心地爬上去，兩隻手緊緊的抓住，感受着拖拉機搖搖晃晃地往前走，雖然坐這上面風大了些，沙子多了些，但至少雙腿得到解放了。

兩個人不太熟，孟悠悠想找個話題聊天，發現說啥都不行，因為拖拉機的聲音太大了，再加上風聲，必須要喊很大聲音對方才能聽得見。

任由着一路尷尬，兩個人相顧無言。

“你要去哪裏？”姜川將車的速度放慢，前面就是個分岔口，問道。

孟悠悠想了想，“你啥時候回去？”

“我得把貨拉去卸了，還得去農機廠，估計得下午了，”姜川知道她這話的意思是不想一起了，也沒生氣，實話道。

“那下午三點咋樣？”現在是夏天，天黑的晚，三點其實還有很大的太陽呢。

姜川笑了，“四點吧，我們還在這個地方匯合。”

難得進縣城一次，姜川自己也有點事情要做，並不想太趕。

“好，”孟悠悠一口應道。

利索的爬下車，揮揮手便順着記憶往左邊的道上走了，她記得她們學校就是這個方向。

進了城才發現其實和村裡相差也不大，最多是兩邊的房子都是整齊劃一，用的是磚塊，看着和村裏的那些泥土壘成的房子不一樣罷了。

房子有差別不是最主要的，重點是走在街道上的人是真的不一樣，最起碼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大多是沒有補丁的，哪怕是有也在不顯眼的位置，腳上穿的解放鞋也是乾乾淨淨的，這一點，給人的印象好了不少。

學校是寄宿制，孟悠悠站在學校門口，不出意外的看見緊閉的大門，猶豫了一瞬還是轉身離開了。

“同志，請問供銷社怎麼走？”孟悠悠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並不清楚路，只能找了個人詢問。

“順着這條路往前走，等到三岔口往左拐，再一直往前走左手邊就是了，”被攔住的人是個中年男性，看着問路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略帶着笑意回答道。

孟悠悠禮貌道謝后就挑着路邊往前走，其實她去供銷社也沒用，因為她根本沒有票證，只能找人高價買吳青梅所說的東西，但她還是得過去看看。

好不容易瞧見供銷社的牌子之後，孟悠悠本以為會排起長隊，卻沒想到門口根本沒啥人，往裏面瞧了幾眼之後，笑道，“同志，你們這有鋼筆嗎？”

“有啊，三塊錢、五塊錢的都有，”許久，裏面的女人才緩緩走過來，有些不情願的回答。

“能拿給我看看么？”孟悠悠依然好脾氣，繼續問道。

女人瞥了孟悠悠一眼，冷聲道，“我們這買東西都是要票證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買得起么？

孟悠悠聽出來了，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所以也不至於生氣，從口袋裏掏出兩支鋼筆，“那大姐，你在供銷社上班見多識廣的，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兩支鋼筆值不值錢呀？”

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個親戚在滬市前兩天回來，說是特地給我帶回來的，我在農村也沒見過世面，不知道是不是很貴重。”

被叫做大姐的女人見小姑娘態度誠懇，小嘴巴也甜，左右現在也沒人來買東西，便說，“那你拿過來，我幫你看看。”

本來以為不過是普通的鋼筆，沒想到拿在手裏一看，光澤有質感，再打開鋼筆帽，筆尖的鋼都是上好的鋼，彈性十足，擰下筆桿捏了捏吸水軟管，不用在紙上書寫，她便能斷定這鋼筆價格不菲。

“小姑娘，你這鋼筆價格可不便宜呢，”女人見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隨即想到什麼，又道，“小姑娘，你這有兩支，平時讀書寫字可用不着這麼好的鋼筆，考慮和我換點旁的東西么？”

說是換，其實就是賣，只不過話不能說得太直接，“你就叫我李大姐吧，你看這有啥東西你家裏頭缺的，我都可以私人買了送給你。”

孟悠悠沒想到還有這收穫，本來她只是想來探探行情的，回頭要是真的要賣這些東西，不至於被人坑的太狠。

“這不太好吧……”孟悠悠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有些猶豫。

李慧不以為然，繼續勸道，“有啥不好的，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她男人在廠里上班，大小是個幹部，要是有一支這樣的鋼筆，旁人見了少不得要高看一眼，所以李慧是真的挺想要這支鋼筆。

“我給你二十塊一支，怎麼樣？”李慧看她有些動搖，壓低了聲音，說道。

她在供銷社上班，她男人也在紡織廠上班，兩個人每個月加起來拿小一百的工資，所以花二十塊錢買支鋼筆，李慧覺得很值得。

“李大姐，要不我兩支都給你吧，你給我三十五塊錢就好，”孟悠悠故意想了一會兒，才道，“就當我和大姐交個朋友，回頭說不定還有旁的事麻煩您呢。”

其實她也沒想到只是後世兩支普通的鋼筆，拿到這個年代賣便能有這麼高的價格，想來也是年代的局限性。而孟悠悠如今家裏是啥都缺，她雖然有點錢，但一張票也沒有，所以李慧出錢之外還得出點票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