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錐心之痛

何勝心裏還在感慨的時候，小群子跌跌撞撞地從內殿裏跑了出來，撲跪在何勝腳邊說：

“師傅，太子妃娘娘已經自裁了。”

靠在牆角的李彥召聞言，忽然瘋了一樣地爬起來衝到何勝身邊，然後一腳踹在何勝的心口處吼道：

“滾出去，本宮要見二弟，你們去給本宮通傳。”

何勝被李彥召踹得連着倒退了好幾步、後背撞到了門檻上才終於站住，但手裏端着的盤子卻依然紋絲不動。

小群子忙爬起來去扶何勝，同時憤怒地盯着雙眼血紅的李彥召。

有血跡順着何勝的嘴角流了出來，他“呵呵”地笑了一下，對着幾個侍衛擺了擺手，又把盤子遞給他們，然後就彎腰扶着小群子的手走了出去。

屋子裏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何勝還是站不直腰。小群子掏出帕子給何勝擦嘴角的血跡后哭着叫了聲“師傅”。

何勝笑了笑，安撫地拍了拍小群子的肩膀，然後抬頭看着漆黑的夜空說：

“天快亮了，你再進去檢查一遍屍首再說。”

小群子忙應了一聲往屋子裏跑去，何勝蹣跚着走到院門口靠着門框蹲了下去。

李彥逸被梅若彤抱着哄了一夜，天亮后終於退了熱睡得安穩起來。

李彥白急匆匆趕到永寧宮，剛從梅若彤懷裏接過李彥逸把他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秋影就飛奔着進來稟報了太子妃和李彥召的死訊。

李彥白頓時臉色蒼白，抓住梅若彤的手渾身顫抖。

梅若彤急忙抱住李彥白輕聲說：

“彥白，你要挺住，你還有很多事要做，父皇和母后都病着，浩文還沒醒過來……”

李彥白含着淚急劇地喘着氣，卻始終不肯落下淚來。

梅若彤心疼不已，抱着李彥白哭了起來。

小常子跌跌撞撞地奔到了門口，跪在地上說：

“王爺，王妃，太孫醒了！”

李彥白的眼神終於亮了一下，拉着梅若彤的手就快步往外走去。

李浩文的頭臉也被砍傷多處，只剩一雙眼睛和嘴巴還露在外面，嘴角還帶着血跡。

李彥白撲到床邊，手在李浩文身子上空停了半天都找不到敢下手撫摸他的地方。

白布上到處都是還在滲透的血跡，李彥白心疼得終於失控，俯身抓緊床單失聲痛哭。

梅若彤淚流滿面，用帕子死死捂着嘴才沒哭出聲來。

眼淚自李浩文的眼角滑落，他艱難地蠕動着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很快就又暈了過去。

幾個太醫圍了上來，又是好一陣折騰后才由為首的孔默給李彥白和梅若彤行禮說：

“王爺，王妃，太孫失血過多，內器也多有損傷，這，這……”

李彥白一手扶着床柱，一手扶着梅若彤的手才站穩，他盯着孔默說：

“你們一定要儘力，一定要儘力，只要浩文能活下來，本王記你們一輩子的恩情。”

孔默等人忙驚慌地跪在地上磕頭，連聲說“不敢當王爺此話，臣等一定盡心竭力。”

梅若彤扶着李彥白到了外間坐下，看到他臉色蒼白、手指也在不停地顫抖，就低聲讓青竹去端些粥過來。

李彥白對梅若彤和青竹的交談毫無反應，他怔怔地看着門外，過了一會兒才說：

“彤彤，我餓了，我還有事情要去忙，你讓人去擺飯。”

梅若彤忙點頭，含着淚又追出去重新吩咐青竹。

桌上擺着幾樣粥和小菜，李彥白一聲不吭地默默吃飯，因為手抖，幾次都把菜掉在了桌上子，他卻依然平靜地繼續吃着。

梅若彤心疼不已，等到李彥白放下筷子，她就忙擺手讓青竹把水和帕子端上來。

被梅若彤伺候着凈了手臉，李彥白才扶了扶她的肩膀說：

“我現在就讓人把十六弟送到母後身邊去，你在這裏守好浩文，他一醒你就讓人去叫我。”

梅若彤忙點頭，看着秋影和夏風陪着李彥白走遠了，她才坐下來開始吃飯。

小群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梅若彤在吃飯，他忙又把頭縮了回去。

青竹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進來對梅若彤說：

“姑娘，陛下派人來叫你過去。”

宣德帝就在永寧宮的偏殿裏，呆了一夜，梅若彤就知道自己是時候要被叫過去問話了。

青竹伺候着梅若彤洗了手臉，來不及再重新梳妝就趕去了偏殿。

天色已經亮開，院子裏的宮人們來來往往地忙着，看到梅若彤主僕過來，都躬身候在路旁行禮。

宣德帝強撐着坐在椅中，雙手抓緊扶手才終於讓自己坐直了身子。

梅若彤在宣德帝跟前跪下，平靜地叫了聲“父皇”。

宣德帝讓梅若彤起身，何勝忙把椅子搬到了梅若彤身邊。

梅若彤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垂眸不語。

宣德帝盯着梅若彤看了一陣才問道：

“你和老二成親這麼久了，為什麼還不生孩子？”

梅若彤站起身，平靜地垂了頭說：

“父皇，是兒媳身體弱，所以才會一直難有身孕。”

宣德帝看着梅若彤平靜如水的面孔，忽然就笑了一下說：

“你倒是肯他遮掩。”

聽宣德帝這樣說，梅若彤也只能抿了抿嘴唇低着頭不說話。

宣德帝把眼神從梅若彤身上挪到門外，沉默了一陣后才說：

“朕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今天叫你來，是希望你替朕勸一勸老二。”

梅若彤知道宣德帝的意思，就又跪了來下，卻抿着嘴唇不肯說話。

她不願意勉強李彥白去做這件事情，他這些年受的苦，沒有人能夠體會。

宣德帝看梅若彤不肯答應，不由得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不出意料的結果，可心裏還是難過的。

梅若彤回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青竹，青竹就忙走進來，跪在梅若彤身邊后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錦盒。

梅若彤把錦盒捧到宣德帝面前，低聲說：

“父皇，這是王爺送給您的壽禮，他親手刻了許多日子的。”

何勝知道宣德帝的身體情況，忙急走幾步上前接住了錦盒。

宣德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對何勝說：

“打開來給朕看看。”

何勝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捧到宣德帝眼前笑着說：

“陛下，這是王爺的一片孝心呢！”

宣德帝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何勝替他把佛珠帶到手腕上。

梅若彤這才發現宣德帝的手都是抖着的，還得被何勝扶着手臂才能戴上佛珠，她頓時難過得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