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慢慢退去。東邊的山漸漸露出曙光,遠處的山慢慢清晰起來,“莫道君行早,更有行人早”。南方的早上先是公雞叫喚,路上有了行人的腳步聲。鳥兒也被驚醒,有了清脆的叫聲。
大人起來,也沒有現在人的洗洗刷刷,而是挑起水桶,打水給女人做飯。井是公共的,一個地方基本都有一口水井。水,是人類生活的必須品。人可以半個月不吃飯,只要有水喝,還是可以活下來的。如果一滴水都不喝,一個星期可能就結束了。在南方,水源充足,即使再乾旱,喝的水還是有的。要是連喝的水都沒有,可能就要遷移到別地去了,也就是“背井離鄉”。因為有水,也體會不到那種沒水的艱難。等長大了,不管是電視,書籍都傳導給我們的信息,水極其珍貴。四川某地,一家七八口人,竟要一個強勞動力去打水,打來的水,水質極不敢恭維,一般泥沙,一半水,真可謂泥沙俱下。更想不到大科學家彭加木會因為水而獻出寶貴的生命。
銀井灣,地名帶了個井字,說明井的多,更有力說明水質極好。據老輩人相傳:這個地方原來叫金井壟,因金井的名字與墓穴叫法一樣,而改為銀井灣。況且,中國人都不喜歡最好的,退而求其次,平安是福!這樣銀井灣也就更好叫了。
銀井灣,是二條港夾處,按現在的說法應該是灘涂地帶吧。地表水的充足造就了井水不滿不涸,水質清涼,甘甜也是過往路人歇腳的好地方。按客家人的說法:寬一尺以下的水流叫溝,寬二尺許的水流叫坑,寬幾丈許叫港,幾條港匯聚的叫河。有二條港夾處的地方,水質肯定不會太差,也長年不會幹涸。
中國人尊重自然,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講究地利,地利的具體體現就是風水,或許風水就是地利的換個說法罷了,銀井灣的先人也極其講究風水,他們認為有了二條港夾處,自然想像出銀井灣是個船形,而後山高聳的山峰則是桅杆。
船浮於水,不能載得過重。故來此居住的姓氏不能長時間待,不然就不興旺發達了。而此前居住的姓氏遷來不少,遷走的同樣多。從小地名就知道:劉家牆弄,李家屋背……,而剛搬來的新姓則發達得多,也很快。早在明清年間,到底是什麼年代,也無從考證了,只是前人相傳而已,銀井灣做過一場法事:當時有麥姓,史姓,汪姓。也不知道法事有意還是湊巧,他說史一個(死一個),麥一個(埋一個),汪一個(亡一個),不過幾年,這三姓的家族遭遇不幸,史家有當官的,因得罪權臣,被彈劾冤死,麥姓家族有錢遭遇土匪洗劫,家破人亡,汪姓家族因參與白蓮教,被官府逼得遠走他鄉,而現在的陶姓,則是康熙四十一由福建遷來的,歷經三百餘年,雖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平平安安,沒什麼天災人禍。但在銀井灣卻算大姓,人丁興旺。
現在井是劉家祖宅的井,早年間還有院牆爺爺輩說起劉家出了厲害的女當家,因造房子請長工搬運木樑。八個長工,一天晚上,留下一個長工,燉了四個蛋還放了桂圓乾,女主人對長工說:我看你忠厚老實,人又勤快,給你燉四個蛋給你補補身子,回去不要亂說,長工感恩戴德,含着眼淚吃了蛋,第二天更加賣力扛木頭,如此這般,每半個月留下一個長工,總有最快的,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他們都吃了蛋,感覺被騙了。就在房子造好的前夕,最後一批木料未搬運到家,長工們都辭工,最後還是花大價錢請山客搬運到家,連着運費和雞蛋錢剛平賬,沒賺沒虧,以後就靠自己的男人幹活,沒人願意幫忙。
院牆沒推倒前,井還是劉家的,遇到乾旱年間,除了租戶,親戚很少有人去挑水。但劉家也不會關上院牆的小門,過路的,附近做事的,也都會進去打水喝,劉家也客氣倒出冷茶,也極少有人到廳堂去坐坐喝水。南方的水井都很淺,水滿的時候用桶直接打水,遇到乾旱年頭,用茶籽樹做的木鉤就可以打水喝了,並不象北方的井,得用軲轆才能打到水。孩子們也可以進去玩,尤其是女娃喜歡進去,因為裏面有花,四季的輪迴,就有四季的花看,在山裏也算是有涵養的人家了。等院牆推倒,劉家人也沒說什麼,碰到打水的,打個招呼,也不再倒冷茶出來了,那些花也被當成資產階級的小情調被拔了,只留下一株羅漢松依然挺拔。
井呈方形,有二個井台,二個井台相差二尺不到,上面井台是打喝的水,下面井台是洗衣服的,本地人都知道。有一年,有個懷孕的婦女,因站着洗衣服,到上面井台打水洗衣服,第二天,井水很混象是泥漿。那時,劉老爺子還在,因為在運動期間,也沒找婦女什麼事,又不敢大張旗鼓地請人做法事,叫兒媳撒了些茶葉米,過了二天,井水慢慢清澈了,只是水沒有了過去的清澈甘甜了,第二年,劉老爺子就走了。工作組也沒太難為劉家,地方上也沒多少人去送葬,也不敢請風水先生,找個凹地埋了,過了幾年,劉家孫子因為略通文墨被招工去了銅礦,臨別,到井裏打了一壺帶走。直到九十年代,當了官回來,那自然是后話了。井也就成了大家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