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世界是一條河
第二天,外面開始飄起綿綿細雨,天空烏雲密佈,空氣濕熱且壓抑,好在群山被雨水洗滌的蒼翠欲滴,能稍稍緩解幾分人心上的沉重。
護送談判代表的特戰隊已經開始集結登車,陳槐安站在軍營外的一處緩坡上,望着不遠處的滾滾河水說:“我其實一直都不喜歡禪欽。”
大衛的輪椅就在他身旁,後面冰冷的阿火打着傘為他遮雨。
“別忘了,你的事業都在禪欽,也是我們禪欽給了你那麼多美麗的女人。”
陳槐安搖頭:“這是一片充滿混亂的土地,也就意味着會有很多機會。
如果我沒有離開華夏,估計現在撐死才剛剛開始創業,到處對人點頭哈腰,為了五斗米捨棄尊嚴。”
“但你依然更喜歡華夏。”
“對,因為在那裏我可以睡得安穩。不像現在,總要人抱着才能睡着,像個孩子,越活越回去了。”
大衛拍了下輪椅扶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那條河,“人要成功,必須付出代價。想要的越多,代價就越沉重。老天爺很公平,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可這些不是我想要的。曾幾何時,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小富即安,養活老婆孩子,不愁吃喝。
你能想像嗎?我親手殺第一個人的時候,連只雞都還沒有殺過。”
大衛沉默,良久幽幽一嘆:“你們華夏有一位作家我很喜歡,他在書里說過一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世界就像那條河,不寬,但水深且急,我們每個人都在其中浮沉,無法後退,也不能逃脫,稍不留神就會萬劫不復。
所能做的,只有在被迫隨波逐流的同時,努力踩着他人,把口鼻探出水面,多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前方的每一塊礁石,對於我們而言既是危險也是機遇。要麼撞個頭破血流粉身碎骨,要麼爬上去,脫離苦海,傲視水中眾生。
沒有別的路可選。”
陳槐安想了想,微笑:“你的這個比喻很形象,聽得我都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掉進了河裏,再不趕緊蹬腿踩水,就要淹死了。”
“不是踩水,而是踩人。”
說完,大衛就示意阿火推着他向緩坡下走去,“不送你了,等你回來再請你喝酒。”
陳槐安沒有回答,而是掏出兩根煙叼在嘴裏,同時點燃,然後蹲下身將其中一支插在了土裏,彷彿在祭奠什麼。
一根煙抽完,他接過身後李美麗拿着的雨傘,讓她和宋如夢一左一右挽住自己的胳膊,有說有笑的下了緩坡。
談判車隊啟動,沿着河岸公路向群山深處駛去。
之前陳槐安與大衛遠望的那條河就是禪欽邦和澉邦的界河。
正如大衛的比喻一樣,這條河很窄,只有三十多米寬,但水流湍急,無數漩渦和波浪都昭示着它的下方暗礁密佈,普通人掉下去,就算會游泳,沒有十分的運氣也很難活得下來。
駐區軍營距離邊界直線距離大概五十公里,但山路蜿蜒,實際路程不下一百。
四輛軍用越野和三輛運兵車組成的車隊沿着奔騰的河水一路前行,兩個多小時后,終於可以在望遠鏡中看到兩邦之間的界橋了。
談判地點就在界橋的中心。
最後這段路是一條很險的掛山路,一側是懸崖峭壁,另一側就是與公路高低落差有十幾米的洶急河水。
從戰略角度上來看,這裏易守難攻,但同樣也意味着,一旦遇到危險,想要調頭逃跑,也難如登天。
距離界橋越來越近了,已經肉眼可見澉邦那一方駐守的士兵,車隊依然不疾不徐的緩緩前行着。
突然,刺耳的尖嘯聲在兩岸山峰之間響起,一枚火箭彈從對岸的山林中拖着尾煙直衝車隊,精準的擊中了第四輛越野車的後部。
轟然一聲,越野車彷彿被大鎚砸了一下,高高跳起,輪胎和車體碎片在火光和濃煙中四散飛濺。
車身落地后,沒了輪胎支撐,立時就朝一側歪倒,轟隆隆滾下河岸,掉落進湍急河水之中,被越沖越遠。
等車隊特戰隊員們完成警戒時,越野車的車頂都看不見了。
談判車隊遭到襲擊,陳槐安中校以身殉邦!
消息傳回西部駐區,大衛將一杯早就準備好的威士忌倒在地上,然後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喝得酩酊大醉。
消息傳回勃克,舉邦震動,百姓愕然,信徒悲痛。
坤賽第一時間發表了沉痛的悼念講話,大力讚揚表彰了一番陳槐安過往的功績,並提請聯邦議會批准追授他榮譽少將軍銜。
接着,他話鋒一轉,又開始憤怒的指責澉邦不講道義,悍然襲擊殺害帶着和平誠意的談判人員,堪稱恐怖主義行徑,應該受到全世界人民的譴責。
對此,禪欽絕不會容忍,誓要為陳槐安中校報仇雪恨,讓澉邦上下付出沉重的代價。
而所有企圖通過任何手段幫助澉邦的,都是和平與正義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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