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請君赴死
項府諸人此時仰頭凝望,皆目瞪口呆,一片黯然。這般通天手段,即便強如二公子項渠,怕是也無法匹敵。
只見那股劍意漩渦撞擊在虛影之上,如同烈陽開裂迸射,劍光夾雜規則符文,飄散在項府半空。
王禪面色陡變,不等虛影完全破碎,體內一縷縷規則符文再次湧現,彷彿與天地融為一體,化為一座防禦大陣。
項渠前行受阻,目光一滯,身形懸停半空,忽的將湛盧劍拋起。
空中殘餘劍意似受到牽引,凌空飄忽,竟逐漸凝聚於湛盧劍之上。
只見劍意呼嘯,呼吸之間,便已形成一柄光芒璀璨的巨劍。
王禪見那巨劍氣象莊嚴,不時有威壓瀰漫,心中大驚,急道:“這項渠好了得的劍道。公子,快快躲在老臣身後,方可護你周全。”
楚歌更不遲疑,閃身而過,心中好不懊惱:“我初見項渠,只道是個性情火爆的莽夫,不想他修為竟如此了得,便是老師這等人物,都只得招架之功。”
“王禪老賊,我這一招劍靈合一,可稱斬仙,你接得了么?”項渠說著,將巨劍高舉,破空斬落,只聽一陣嗤嗤聲響,規則符文便隨之消散。
但見此時,那些散落的符文忽然發出璀璨的光芒,便聽一陣轟隆隆的聲響,符文竟於消逝之時,炸裂開來。
一時之間,各種光芒綻放,眼花繚亂的功夫,便使得項府置身於一片茫茫之中。
項渠此時目不能視,忙催動寶劍,護住全身,大聲道:“弓弩手聽令,循着我的聲音放箭,及至周邊三丈之內,莫放跑了賊人。”
項府侍衛得令,皆拉弦射箭,一陣連珠急射,羽箭如飛蝗般,嗖嗖射向項渠立身之處。
如此這般,侍衛拉弓發矢,射完一輪又一輪,直射了十數次,待光芒漸逝,方才罷手。
此時,項渠所在附近屋頂,已密密麻麻,插滿了羽箭,卻不見了王禪二人的蹤跡。
項渠見狀,惱怒之極,暗忖:“王禪這廝,好不狡獪。我一時不察,竟讓他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逃了出去。”
項顏這時也已接到通報,知項渠走失了王禪,當即傳令道:“持我虎符,調項家親軍追捕。”
項梁、項渠二人得令,趕忙點起親兵,召集諸將,道:“眾將聽令。今有賊人,密探我大魏軍機,被大將軍識破后,趁夜逃竄。現傳大將軍令,金陵全城戒嚴,全力搜捕歹徒,務必將之生擒,交給君上處置。若遇反抗,可就地格殺。”
項渠又將隊伍分為三隊:一隊守住城門,有項梁坐鎮;一隊城內緝拿,由各將帶隊;一隊城外搜捕,則是項渠親自率隊。
一時之間,金陵城人聲鼎沸,亂了起來。有軍伍於大街小巷之間,大呼小叫,搜捕敵國刺客。
四座城門亦是緊緊關閉,各有重兵把守。守衛皆抖擻精神,但見生人,必細細盤問。
項渠領着一隊軍士,又召集府中高手,於城外網狀式搜捕。
當此之時,王禪趁着項府慌亂之際,已使了個縮地成寸的神通,帶着楚歌逃到了金陵城外。
二人倚靠城牆,楚歌見王禪不停歇的吐血,血漬之中竟夾雜肉塊,不禁大驚失色,道:“老師,你的傷勢如何?”
王禪一面衣襟擦拭鮮魚,一面暗中運功,以真氣裹住內臟,過了良久,方才緩緩嘆道:“這項渠果然了得,竟憑着一股劍意搗碎我的臟腑,斷了我的生機。”
楚歌急道:“老師,咱們還是先尋找一個安全之所,治療你的傷勢要緊。”
王禪搖頭道:“公子,你且細聽。這金陵城此刻人聲喧嘩,全是嘶吼喊殺之聲。項顏任魏國大將軍,已有數十年之久,常年把持軍事,門生故吏遍佈全軍。他憑虎符調度魏軍,可謂如臂使指,用不着多久,魏軍便會追殺而來,咱們還是快些離開魏國。”
楚歌道:“老師,咱們可是去青丘?”
王禪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不答話,只是問道:“公子,倘使咱們大楚終是無法復國,公子該作何打算?”
楚歌聞言,愣了一下,緩緩道:“老師,神族殺我父母,滅我邦國,欲使我輩為奴,此仇之深深似海。此生縱使不復國家,也要教他西昊天暴骨盈野,三年收之未盡也。”
王禪輕輕點了點頭,暗忖:“公子陡遭大難,心情尚頗為激蕩,還須過些時候,再開導他一番。”
楚歌見王禪面色凝重,神情變換不定,只道他傷勢惡劣,心中甚感歉疚:“老師的傷只怕極重,若終於難治,我該如何是好?”
他一面想着,淚水便一面從臉頰上緩緩流了下來,竟渾然無覺。
王禪強笑道:“公子,你無需難過,老臣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君子不立危牆,咱們還是先離開此處,再做打算。”
二人正說話間,忽聽得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呵,只怕你們哪裏也去不了啦。”
話聲未落,只聽咚咚聲響,便有數人從城頭躍下,落在二人身前。
又聽一陣馬蹄聲傳來,約摸二十餘騎,提着銅燈,沿着官道奔馳而來。
這兩撥人匯合一處,將王禪二人團團圍住,或持長刀,或按劍柄,皆神情冷漠,殺氣凜然。
楚歌見那為首之人,正是項渠,心中大怒,道:“項渠,咱們並無國讎家恨,你何故處心積慮,要置我們於死地?”
項渠嘴角泛起一陣冷笑。這楚國公子委實天真,自春秋之後,天下大亂,亡國滅種常有,又何須深仇大恨?
王禪嘆道:“少將軍來得好快!用兵之道,貴乎神速,少將軍怕是已得項公衣缽。”
項渠笑道:“王相國明知必死,又何苦逃逸?你以為護得住身後那位楚王後裔么?”
他一面說著,一面拔出湛盧劍,收斂神色,緩緩說道:“大魏羋氏項渠請相國赴死!”
項渠身後諸人聞言,皆刷刷拔出刀劍,指向王禪,齊聲道:“請相國赴死。”’諸人齊言,其聲洪亮,遠遠傳了出去,久不停歇。
楚歌心中凜然:“這些人功力深厚,每個都非尋常人物。項府這次怕是好手盡出啦。”
王禪神色黯然,轉頭看着楚歌,緩緩道:“公子,可信得過老臣么?”
楚歌點頭道:“老師,何必多言?楚歌之生死,但憑老師一言決之。”
王禪神情肅然,點了點頭,忽的一掌揮出,拍在楚歌頭頂,口中喃喃道:“公子,可悲老臣已無來世,只能以一縷殘魂護你半生。”
楚歌還未回過神來,便覺渾身滾燙,恍若有熊熊烈火在體內焚燒,待要伸手瘙撓,又全無力氣,身體漸漸蜷縮成一團。
“啊……老……老師……你殺了我罷!”楚歌彷彿置身煉獄之中,正經歷諸多悲慘的酷刑,疼痛侵蝕着身體,漸而瀰漫到靈魂深處,使之神智逐漸模糊。
項渠見狀,頓感錯愕,怒道:“王禪,你這是做甚?便是要殺了他,何須這般,大可痛痛快快一掌將他打死。”
王禪斜睨他一眼,卻不理會,只是閃過身形,擋在楚歌前面。
過了一會,嘶吼聲逐漸衰弱,終於而至消亡。諸人只道楚歌已死,忽聽得一陣小兒啼哭之聲,從王禪背後傳了出來。
王禪登時喜形於色,忙轉過身去,便見地上衣物夾雜表皮,混成一堆,狼藉不堪。
他撥開衣物,尋到表皮裂縫處,扯了起來,便現出一個粉妝玉琢的嬰兒。
項渠等人見狀,皆瞠目結舌。有左右湊到項渠耳旁,輕聲問道:“少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項渠緩緩搖了搖頭,心中疑竇萬分:“這便是仙人手段么?竟使人返老還童,簡直不可想像。”
王禪姜那嬰兒抱了起來,只見他緩緩睜開眼睛,一雙黑瞳隱約泛起金色漣漪,三眨兩轉悠后,竟伸出雙手,咿咿呀呀,要去抓王禪的頭髮。
王禪輕笑道:“公子,老臣這便送你離開。此去三十載,你將帶着人族的榮耀回歸,成為諸神的主宰。”
王禪看向項渠,道:“少將軍,老夫得證長生,悟出一招神通,名曰葬道。少將軍天資卓越,乃是了不得的少年英雄,還請指正一二。”
話聲未落,便見他眉心之中,走出一尊仙人。霎時間,天地靈氣蜂擁而至,匯入這仙人體內。
這尊仙人,正是王禪的仙人道身。仙人走出,與王禪相視而笑,道:“道友,公子便託付給你啦。”
王禪亦笑道:“此生能證道長生,已無憾事。種族重擔,當有公子擔之。道友,一路走好。”說著,身影逐漸飄忽,化作七彩虹光,將變作嬰兒的楚歌包裹其中,投天外而去。
項渠正要出手攔截,仙人卻已氣息突變,周身大道符文驟現,繞着仙人旋轉不休,一股恐怖至極的威猛隨之爆發。
項渠見狀,一股危機之感頓時湧現,趕忙一面高擎湛盧劍,一面飛身後退。
項府諸人先後失神,繼而肉身破碎,如同泥塑一般,不斷脫落,終於而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