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雲桃 黎千宸(四)
不只是朝堂上大臣們,連帶外面的百姓都知道這畫是廣南公主畫的,畫給陛下看的,而陛下又掛出來給他們看。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了。
有的說雲桃奢靡,耗費那麼多的人力物力去那麼遠的地方,只是為了作畫。說這話的人當即就被一群文人攻擊了,公主花的是自己的錢財,用的自己府上的人。
這作畫之地多是山水之間,這山野的美景如何勞民傷財了?
再說了,公主還畫了百姓的耕作圖。勞民傷財何至於去看百姓住什麼房子,吃什麼飯食,以什麼謀生呢?
還有的則是對雲桃無腦的吹捧,說雲桃格外得老天爺的愛憐,才有這麼好的畫技。
更有說雲桃作假的,說世上沒有這麼高的山,更沒有終年不化的雪。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哪裏有整年的冬日呢?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京城裏傳來傳去,惹得長孫銜出面收拾了一幫人亂說話的人。
大意是,廣南公主是奉她的命令遊歷四方,為她這個皇帝作畫。她這個當皇帝想着許多百姓困居京城,不知道大晉的風光,所以才建這個樓,給全京城的人免費看。
愛看不看,不看可以不進去,說些雜七雜八的便是藐視聖上,直接給你治罪。
誇也不用誇,公主遠在天邊聽不到,耐心看畫就是了。
對百姓們來說,紙墨本就是貴重東西,許多人家一輩子都不曾擁有過。他們很難想像大晉風光圖是如何模樣,更不會去看。
更別說山河樓周圍的重兵把守,讓他們根本不敢把腳往那裏踏。
如此,往那裏去的多是些文人,亦或是識字的商人。文人們懷着書中對大晉山河的嚮往走進了山河樓,為的是比文字更為生動的畫卷。商人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多是城鎮,不知大晉之大,為擔子上的貨物而庸庸碌碌,然對大晉的邊邊角角也是好奇的。
就在這麼有先有后的情況下,普通百姓也逐漸知道了這山河樓的存在。
膽子大一些的,敢帶着家中的孩子過去看看,不圖別的,就是見見世面。
一來二去,想去山河樓的人逐漸多了,每日開樓到閉樓,圍得水泄不通。
因怕畫出事,長孫銜甚至還讓人在外面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用來保護畫,這是長孫銜看了雲桃的回信以後佈置的。
哪怕不是雲桃的真跡,為了山河樓能長久開下去,長孫銜是願意多佈置一些的。再說這做玻璃的方子掌握在她手裏,只要下面的人動手就是了,不需要耗費太多的錢財。
然長孫銜沒想到的是,裝上防護玻璃以後,來的人更多了。
不知是為了玻璃,還是為了畫。
人們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期待,期待這樓里添上更多的畫作。
閑暇時分,百姓們會討論起自己看過或聽過關於山河樓畫裏的內容,探究這事物之理。
為何北邊許多地方夏日要穿着厚衣服,而南邊的冬日卻是穿着冬衣。
還有這天亮時辰的區別,為何東邊的先亮,西邊的要亮得晚一些。
數年以後,普通百姓口中討論最為熱絡的莫過於大江南北百姓的生活。
西北河少,牛羊摔斷腿了能直接煮了吃,魚卻是貴重無比。南邊河多的地方,百姓們吃不起飯時,會到河裏去撈魚果腹。
東邊靠海的地方,有很寬很寬的海,那裏的百姓舀起一瓢海水就能煮出鹽來。每日潮落時能直接在海邊見到撿找可以吃的魚蝦蟹。還有南邊樹梢上結着的重重一摞果子,一年四季果子太多賣不掉,多要在枝頭爛掉。
以那各地奇特的水果們,各種顏色,各種形狀,他們都想去嘗嘗去試試。
紛紛在心裏琢磨起來,若是能輕鬆走過大晉的東南西北,怕不是日子快活極了。
冬日去南邊靠海的地方曬太陽,吃着沙灘上的魚蝦。
夏天去北邊避暑,有西北的瓜果果腹,還能每月吃上幾回牛羊,這樣的日子應當是神仙才能過上了。
許是百姓心中的期盼太過熱切,當即有文人編纂出了話本,講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以後日行千里,嘗遍大晉大江南北的故事。
除開吃吃喝喝,這位仙人還促了不少的姻緣。
這話本一寫出來,酒樓內外都坐滿了客人,心中羨慕這仙人的腳程厲害,能去這麼地方。
臨了又想起了廣南公主,哪怕公主有福氣去過這麼多的地方,但也是她耗費了數年的光景一步一步走過去的,不可能在瞬息之間到達,更不可能在一天之間飛越大江南北。
日後會有這樣的可能嗎?
有的。
公主弄出的鐵軌和火車便能輕鬆帶着人去到很遠的地方,就好比京城到紅豐鎮那邊的路程,只耗費了一日。
若是大晉鋪滿這樣的鐵路,會不會有一天,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只需要幾日。
哪怕肉身被困在此地,但他們的靈魂格外自由。
不知怎麼的,市面上關於遊行的話本多了起來。
往日的書生遇仙或遇狐妖的故事不再是主流,才子佳人喜結良緣的故事也不是閨閣小姐們愛聽的故事。
她們想聽聽外面的故事,聽聽大晉的風光。
於是故事裏的主角們要麼成為神仙,要麼正在一個佈滿火車和鐵道的國度,能自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文人中廣受好評的田園山水詩也變成了遊記詩,還有人直接循着山海樓里的畫卷慢慢找了過去。
站在高聳入雲的雪山之下,徒步在黃沙覆蓋的沙漠中,睡在江南煙雨朦朧小舟里,欣賞着漫無邊際的金黃稻田和絢爛花海……
他們所見到的景色完全如雲桃畫卷中所描繪的那般,熱烈而生動,絕無半分虛假。
許多人都想去拜訪雲桃,奈何根本找不到機會。
有些人甚至想出根據山河樓畫捲去追尋雲桃的足跡,想跟她一同遊覽大晉的山河。
直到某一日,山河樓里忽多了一幅海外的畫卷……
眾人這會兒大概明白,自己許是永遠都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