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突然前來造訪的前任
路璐做夢也沒想到陳潢會來找她,他們分手后的第一次相見,居然是在她沒睡好,狀態差,未收拾,準備到所里再簡單化個妝的清晨。
他站在大堂里迎接,連整理劉海的時間都不給她。
“路律師,好久不見。”他笑着打招呼,彷彿是她許久未見的當事人,並僅僅是當事人。
路璐抽動了一下嘴角,抽的臉上新冒出的痘痘疼。這還沒完,他聲稱是來找路璐談案子的,那總不能把諮詢人趕走吧,顯得太小氣了,女律師起碼的風度還是要有的。
所里有兩間公用的會見室,這一大早的,眼下正分別被兩位律師佔用着。
勉為其難地把陳潢領到她的辦公室,辦公室三十平方不到,共有四名律師的辦公桌椅,外加四個被塞得超負荷的文件櫃,一張雙人沙發和一個茶水台。
沒辦法,現在律師太多了,都想進大的律所,而進來后發現自身能力不行的話,其實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寬敞明亮的獨間辦公室當然是給業務“大拿”準備的。
在外光鮮,實際蝸在豆腐塊大的地方辦公,這個真相被誰揭穿了都不要緊,除了前男友。
她平時沒在朋友圈裏少發作為一名律政佳人的“照騙”,陳潢也是其中的一位“朋友”,分手後過上了蒸蒸日上的美日子,幹嘛要屏蔽他呢,不能夠!
路璐絕望的心情持續低落,感覺就像是以為左腳踩上了狗屎,意外發現右腳也踩上了。
其中雙人沙發離她的辦公桌最近,兩人相對坐下時,擁擠的幾近與他雙膝相促。出於禮貌,她給陳潢泡了杯紅茶,可瞬間濃郁的茶味被他身上更濃重的香水味所代替。
陳潢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里,翹起手指頭抹了一把油亮的頭髮,笑道:“沒想到你這裏還挺有工作氛圍的。”
路璐裝模裝樣地打開電腦,面無表情地道:“要跟我談什麼案子?”
“這些年過得好嗎?”陳潢答非所問,拉了拉咖啡色格子西裝的門襟,將一隻腿搭到另一隻腿上,配套的格子長褲下一雙黑皮鞋,在燈光下亮到晃眼。
“挺好的。”路璐躁到全身癢,絲襪黏糊糊地粘在皮膚上。
“收入怎麼樣?”
“還行。”
“結婚了嗎?老公是幹什麼的?”
“你是來談案子還是來調查我的?”
“幹嘛嗎,有孩子了嗎?認我做個乾爹唄。”
“你瘋了吧,吃錯藥了啊。”
“呀,你看你的脾氣,多少年了一點沒變,別對我這樣嘛。”
他陰陽怪氣的,活像在調戲良家婦女的痞子,路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火氣騰的上來了:“這裏是律所,有事說事。”
“路律師搞得太生疏了吧,這麼久沒見了,咱們就不能先敘敘舊,我對你的關心可是真的啊。”他說著還特地向前湊了湊,臉快貼上了路璐的小腿。
我當初愛上的是個什麼鬼東西啊,而在鄙夷下是揮之不去的失落,陳潢的油膩簡直打破了她封存的所有美好記憶,真是相見不如懷念。
“我是來給洛飛求情的。”
“求什麼情?”
“咦,付甜甜沒告訴你?不會吧?她口口聲聲揚言要找律師去起訴洛飛,不來找你這個好閨蜜幫忙,難道還會去找別人?”
路璐哧了一聲:“那我就不知道了,再說了,他倆打官司,你跟我求哪門子情,走錯路了吧。”
“路律師別這樣嘛,付甜甜昨天夜裏拿着刀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我們幾個兄弟攔住她,這事就鬧到沒法收場了。你來評評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願的,把懷孕這事全部賴到洛飛頭上,合適嗎?更何況是付甜甜主動勾引洛飛的,洛飛挺無辜的,說句難聽的,他才是受害者呢。”
路璐當真聞所未聞付甜甜懷孕了,差點瞠目結舌,不過女律師的控制能力讓她做到了只是微微一皺眉頭,喝了口水,順着陳潢的話道:“不管誰先勾引的誰,口說無憑,反正他是胎兒未來的父親,跑不掉。”
“父親?”陳潢叫道:“付甜甜還打算把孩子生下來?!”
路璐笑了一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真令她高興:“生不生的,你我說了不算。”
“真的是付甜甜先勾引的洛飛,她說從來沒全身心的得到過他,心肯定是得到過的,我們在大學裏有目共睹對吧,付甜甜在校友群里主動加洛飛的微信,就是衝著掏他的身來的,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小痛,我知道你辦法多,你幫忙勸勸付甜甜別瞎胡鬧了好嗎?她跟洛飛不會有結果的,最多只是玩玩,洛飛怎麼會為了她離開那個富家小姐。”
“小痛”這個稱呼讓路璐的心突突地抖了一下,當初他給她起這麼個昵稱,代表假如有天路璐離開了他,他會痛徹心扉、痛不欲生、痛心疾首、痛定思痛。
他的土味情話曾讓路璐非常受用,像停歇在江南古城牆上的燕子,帶着她心裏的小鹿在無邊的曠野上狂奔。
然而時至今日,味道都變了,尤其是他竟說出如此噁心至極的話,“玩玩”,什麼叫玩玩,把女人當什麼了,他把她路璐當什麼了,也是玩玩吧,怪不得不聯繫她了呢,玩膩了吧。
陳潢全然無覺,繼續道:“洛飛的日子也不好過,跟他老婆結婚快十年了,只給那人家添了三個丫頭,愣是沒生出半個兒子,人科學家說了生男生女是由男方的染色體決定的,他不給力,老丈人就不高興,家裏掙錢的不給你好臉色,你說他能撈到好處嗎,小痛,洛飛沒錢,你們起訴他沒用。”
話音未落,邱斌提着幾盒禮品走進來,在另外三個律師的桌面上各放了一盒后,把手中剩下的兩盒都遞給了路璐:“馬律師去山東出差帶回來的阿膠,據說還是非遺傳承人古法熬制的,我的這盒也給你,你拿回去補補。”
陳潢噗嗤笑了,插話道:“我們小痛還沒老到要吃阿膠吧,你看她的臉,嫩的很。”
路璐狠狠瞪過去,就差扇他一巴掌了。
邱斌望着陳潢,未及開口,手機響了。
“喂,魏經理你好,貴公司的合同我已經發過去了,不是單位里的事,什麼,你網購了幾隻小蝌蚪?小蝌蚪?噢,是為了孩子的課外作業,物流太慢,收到已經變成青蛙了?孩子不開心,額,看不到蝌蚪變青蛙的過程了,商家還不肯退貨?怎麼辦……”
邱斌哭笑不得,路璐仍面無表情,他們做律師的見慣了奇葩的諮詢。
而陳潢已笑趴了:“原來你們律師每天就干這些事,我還以為多高大上呢,哈哈哈哈。”
邱斌安撫了一會老客戶即掛掉了電話,陳潢也不避生,直矗矗地問:“哎,你怎麼解答的啊?”
邱斌瞥了瞥他,想他該是路璐的當事人,又覺得不是,跟他正兒八經地談法律沒意義,開玩笑道:“我跟他說青蛙挺好的,說不定還能變成王子,要是癩蛤蟆就麻煩了。”
陳潢豎起大拇指:“看來律師的套路和我們做銷售的沒多大區別嘛,你們所里還缺人嘛,我主動請纓來當兼職助理怎麼樣,我也是學法律的。”
邱斌愣了一下。
“我是路璐的前男友,不是面膜那個前男友啊,前任,貨真價實的。”
邱斌把目光投向路璐鐵青的臉,將疑問和鬱悶全化作波濤洶湧的內心活動,低頭沉思了幾秒鐘,然後看了看路璐在電腦上做的案情簡述,說:“婚外情?你一個小姑娘幹嘛接這種案子,那樣的男男女女有幾個好的,別惹一身騷。”
他重蹈覆轍,又來點評她的工作,擱在以往,路璐肯定要對這個“八婆”不滿的,但她此刻盼着陳潢快點滾蛋,於是接上邱斌的話,把陳潢晾在那。
“練練手唄,防止以後啊被渣男騙。”她戲侃着:“邱律師,以你的辦案經驗,渣男是不是都愛跟渣男玩?”
“嗯?”
陳潢道:“不管渣不渣的,小痛,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就答應我吧,我還指望洛飛得道成仙了,我跟着雞犬飛天呢。再說你把他的家庭拆散了,不光對付甜甜,對你也沒有好處啊,你會跟洛飛結下樑子的,他心眼多小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不記得在大學裏,你和洛飛吵架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