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空頭支票
趙師範暗自思量，自己雖然身為縣令，或許將來還要巴結陸飛揚呢，於是，趙師範計議已定，他與陸家的聯繫還應該繼續保持下去。而因為自己的存在，妹夫與外甥就算得不到陸家未來的掌控權，他們也會仍然衣食無憂，這樣一來，對於能力平平的陸飛庸來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趙賢祿將禮單遞給趙師範，便侍立在一旁，趙賢祿跟隨在趙師範身邊已經有好多年了，他三十多歲，身材瘦削，相貌清癯，作為趙家的管事，趙賢祿為人謹言慎行忠誠可靠，對於趙縣令早已交待的這些具體事情，他當然不會出什麼差錯。
趙師範瀏覽了一遍那份禮單，便點了點頭：“好了，就按照這些準備吧……韓大人是個正直的人，他不同於朝中那些個貪官污吏，這些禮品已經足夠了。對了，你還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趙賢祿滿臉堆笑道：“啟稟老爺，韓大人作為北方人，一直鼓吹要收復中原，復興大唐，但他向來被宋齊丘一黨排擠，在我朝始終得不到重用，至於那位國舅爺嚴大人也是如此……近日，聽聞北方的局勢越來越複雜，杜威帶領十萬晉軍投降了契丹人，晉國幾近滅亡，所以，朝堂之中又有許多文武官員紛紛響應韓熙載的提議，更有人呼籲韓大人擔任宰相，老爺覺得，韓大人能否升任宰相一職？”
趙師範捋着鬍鬚思忖片刻，便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分析起來：“這個嘛，怕是很難的，晉國意圖與契丹人決一死戰，但卻遭遇慘敗，這其實也在意料之中，所以，起用韓大人的呼聲就很高，更何況他向來深得今上的信任，況且，福州之戰至今依然毫無進展，宋齊丘一黨自然備受唾罵……但是，現在的形勢很複雜，宋齊丘一黨手握重兵，就連今上都不敢輕舉妄動，翰林學士常夢錫也被貶到池州擔任判官，駙馬爺嚴大人與常夢錫私交甚密，恐怕也少不了要受到波及，至於韓大人，其實也是處境微妙的，要是今上敢於力挽狂瀾倒還好說，不過，以今上過於文弱的性格來說，韓大人怕是很難陞官了……”
聽了趙縣令的話，趙賢祿卻更為不解，既然如此，他還為什麼要去給韓熙載送禮？這不是多此一舉么？要是韓熙載將來倒台了，老爺豈不也要受到韓熙載的牽連？想到這裏，趙賢祿皺了皺眉頭，但卻不便多說話，畢竟他只不過是個下人而已……
近年來，南唐國力殷實，甚至在去年滅掉了閩國，可是，對於福州那個彈丸之地卻久攻不下，進退兩難，這就消耗了國庫里的許多積蓄，這一直為人所詬病。
南唐一直交好契丹人，雙方在水陸兩路的交易很頻繁，幾年前，契丹人曾經把三萬隻羊和兩百匹馬賣給了南唐，又從南唐買回了茶葉、絲綢和藥品等物資。
眼下，晉國新敗，瀕臨滅亡，一些熱血沸騰的讀書人紛紛建言，希望南唐派兵收復中原，可是，南唐的主力大軍卻陷入了福州這個泥沼，一時間無暇北顧……
其實，在福州戰端開啟之初，宋齊丘與馮延已便大肆鼓吹開疆拓土，那時候，韓熙載就是極力反對攻打福州的。
韓熙載曾經與徐鉉聯名上表彈劾宋齊丘與馮延已等人結黨營私，禍亂國事，可是，由於主戰派宋齊丘一黨始終把持朝政，韓熙載與徐鉉的聯名上書無濟於事，兩人反而惹了一身騷。但是，現在的戰局表明，韓熙載當時的主張無疑是正確的。
所以，趙師範對於韓熙載的政見非常贊同，就在兩天前，他與陸飛揚私下裏交談之際，他在言語裏便透露出了想要拜訪韓熙載的想法，聰明人之間的溝通很容易，陸飛揚當即心下瞭然，便決定為韓熙載引見一下趙師範。
不多時，陸飛揚回來了，問道：“舅舅，你們可準備好了么？”
“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出發吧。”趙師範點了點頭，又對趙賢祿使了個眼色。
趙賢祿會意，便跟在後面走出了陸家大院，門外停着一輛馬車，裏面放着一些禮品，自然都是要送給韓熙載的，趙賢祿早已收拾妥當了。
三人上了馬車，趙師範便提起了北方的戰事：“契丹國主以前曾經許諾過，要是契丹人拿下中原，他們就奉陛下為中原之主，這對我朝來說無疑是好事。”
“舅舅，您以為契丹人會信守諾言嗎？那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哼……”
“空頭支票……什麼意思？”趙縣令眉頭微皺，他當然不懂這個來自千年之後的詞語，他有些尷尬，大才子就是不一般，總是喜歡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陸飛揚冷笑一聲，解釋道：“所謂空頭支票，就是說，契丹人說的話就像放屁一樣，那些野蠻人不可靠，他們只是利用我朝，與我朝做一些生意而已，雖然朝廷沒完沒了的給契丹人上貢，據說，就連宮中的美女都送去了不少，可是，這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契丹人不會在軍事上給我們提供任何援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現在，契丹人大獲全勝，他們早晚要乘勝追擊席捲中原，他們不會讓我們下山摘桃子的，那些野蠻人畏威而不懷德，他們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利益。”
“可是，以契丹人的實力，他們能夠統治中原？中原的漢人豈能心甘情願被契丹人奴役？”趙師範對此還是心存疑慮的，在他看來，一旦晉國滅亡，中原百姓或許會願意成為大唐的子民，卻不會願意淪為異族壓迫下的亡國奴。
“那又能怎麼樣？朝廷的大軍都在福州那邊，進退兩難，難道朝廷還能有餘力北上收復中原？”陸飛揚不由得有點心灰意冷，可惜，南唐的國主李璟是個優柔寡斷之輩，那傢伙並沒有太多的雄心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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