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場務從衣架拿下來一套古裝白袍，在戚臨清身上比劃了一下，大致合適。

“會穿嗎？”

戚臨清點點頭。

如果是牛仔褲他可能還會有些苦手，但是古裝他閉着眼睛都能把里裡外外穿得分毫不差。

然後場務便連人帶衣服把他塞進了試衣間。

“剛才那傢伙是跟戚樂樂錯換人生的哥哥嗎？”

“我都沒看出他是農村人。”

“長得還挺好看。”

“髮型緊跟潮流啊哈哈哈哈。”

“......”

眾人議論紛紛。

試衣間內。

戚臨清換完衣服后看見手機彈出一大串短訊消息。

都元白：【你真去做畫替啦？】

【能不能讓我也去現場瞧瞧［破涕為笑］】

其實都元白是想來看對方當場翻車的笑話。

戚臨清用手寫打字回：【不能。】

都元白：【可惡】

【那是哪部劇啊？？這你總能告訴我吧。】

戚臨清皺眉，他不會拼音也不會簡體字，乾脆一個電話打過去道：

“《唐月風雲》。”

都元白猶一頭霧水，“啥？”

戚臨清耐着性子重複道：“這部劇，叫《唐月風雲》。”

都元白：“！！！”

都元白：“我靠，這麼巧！戚樂樂和鍾宸也是《唐月風雲》的演員誒！！”

戚臨清一怔。

他最初還不能理解。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戚臨清已經知道這兩人，分別是書中的主角受、炮灰攻。

電話那頭，仍在傳來都元白的喋喋不休：

“聽說鍾宸為了戚樂樂，哀求他爸給這部劇投資巨款。但最後沒成功，他爸只投資了二百五十萬，哄鍾宸拿到了一個和戚樂樂演對手戲的小角色......”

門外，場務已經在催了。

戚臨清只好掛了電話，掀起帘子走出去。

“小哥哥，你先跟我去見導演。”場務扯了扯他的衣袖。

戚臨清應道：“好。”

場務忍不住多瞟了戚臨清兩眼，心想自己明明看過他和戚樂樂參加的那期《變形計》，但怎麼無論如何也不能把裏頭那個交換到戚家土裏土氣、畏畏縮縮的農村少年與對方重合。

比起黑髮到金髮——氣質的改變恐怕更能對一個人才有着天翻地覆的影響。

-

片場眾人看見戚臨清的第一反應：獃滯.jpg。

俊逸少年身着白袍古裝，卻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金髮，就像波瀾海平面上驟然出現的塑料小垃圾，格外扎眼。

製片人不可思議：“沈導，這是你找來的畫替？？”

賴澤盡量用委婉的語氣：“他其實可以去參加隔壁男團選秀的。”

頂着這發色來當國畫替身，開什麼國際玩笑！

沈導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毛，顯然也對這位“畫替”的外在形象接受無能。

當時老闆把少年送過來，扔下一句輕飄飄的“我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感覺以他的畫技當替身應該綽綽有餘”就走了。

要不是經營老字號國畫裝裱店的靠譜好友舉薦，沈導無論如何也不會浪費時間進行面試。

這時在場有看過《變形計》的龍套認出戚臨清，叫道：“他不是之前那個被全網黑的戚家真少爺嗎？”

！！！

前陣子關於戚家真假少爺的新聞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沈導面色一變。

眾人彷彿華生髮現了盲點，七嘴八舌地沸議起來。

一個農村長大的少年，怎麼可能會國畫？

......

這時戚樂樂道：“我哥哥上次跟我說，他也想進娛樂圈當明星。”

“我靠，那他是不是想報復你！”製片人脫口而出。

戚樂樂連忙擺手，語氣認真：“沒有...哥哥絕不是這樣惡毒的人。他很善良的，連路過的一隻蟑螂都捨不得踩死。”

眾人：……這怕不是捨不得，而是不敢吧？

經過他們的腦補，答案已呼之欲出。

這個金髮少年故意來冒充畫替，就是不懷好意！

剛才在化妝室已經聽了一嘴的演員們更是義憤填膺。

“沈導，你可不能讓這種人進組！”

“老鼠屎會毀了一鍋粥！！”

“......”

沈承有些躊躇動搖，但又感覺認識多年的好友應該不至於騙自己。

“讓他試試吧。”

沈承瞥了少年一眼，轉頭吩咐場務準備紙墨道具。

戚臨清站在不遠處，當然能聽到這些人在議論自己。

不過他並不在意。

-

場務臨時搬了一張桌子過來，並鋪上筆墨紙硯。

桌前的掛架垂直掛下一幅四尺斗方的印刷畫。

賴澤對戚臨清說：“你等下照着這副《百離翠鳥》，不用全部畫完，大概畫個三分之一，能讓我看出你水平深淺就行。”

話雖如此，賴澤卻篤定對方就是想進娛樂圈來空手套鏡頭。沒點幾斤幾兩就想當畫替，真當他們《唐月風雲》是小成本劇就可以隨意糊弄過去？

還不如讓戚家追加投資直接撈個正經角色......

“臨摹？”戚臨清語氣有些疑惑。

老闆事先並沒有跟他講過要照着別的作品畫。

賴澤笑道：“不然呢？你還能憑空想像？”

戚臨清沉默了。

他還真能。

傅易無論畫什麼東西，大的小的，向來都是信手而造。

而這一幕落在旁人眼裏，卻是戚臨清心虛的表現。

“他慌了慌了！”

“笑死，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冒充專業畫替。”

“真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

“......”

戚臨清面色淡定，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他並非不會臨摹。

他幼年也是這樣一步步站在諸位大師的肩膀上學會畫畫的。

但自從上輩子戚臨清琢磨出自己的想法后，便再也沒有臨摹過他人的畫作。

戚臨清邁步站定在桌前，習慣性地摸了摸宣紙，眸光像驟亮起的燈泡。

這比從垃圾桶里撿來的紙質量還好！

戚臨清從未用過這般滑膩如處子肌膚的紙張作畫，頓時來了興趣，抬手便拈起毛筆懸腕而揮。

他的站姿、握筆的姿勢都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古雅感，更別提下筆的線條，穩如游龍。

因太久沒有臨摹了，戚臨清選擇先題字。

書法皆有共通之處，即便戚臨清沒有見過這種字體，但亦能覺察到幾分熟悉。

他心想按照自己的筆法寫下去，應該不至於出太大的差錯。

等戚臨清一副字題完，旁邊等着看笑話的眾人伸長脖子望過去，咽了兩口唾沫，像是喉嚨里發乾似的。

沒想到眼前這少年竟然還真有幾分本事！

沈導有些意外。

戚樂樂仔細一看，也呆住了。

宣紙上的墨跡未乾，卻力透紙背、飄若浮雲。

不可能！

戚樂樂咬了咬下唇，潛意識裏仍舊難以置信。

在場也有不少人跟戚樂樂是一樣的想法。誰讓戚臨清被全網黑的印象實在太劣，不怪他們以評論取人。

製片人嘟囔道：“我家讀初一的小侄子也能寫出差不多的字呢……”

“這不一樣！”賴澤忽的打斷道。

賴澤剛才看少年畫畫入了神，如今反應過來，才後知後覺有點被打臉的慚愧。

是他誤會了！！——戚臨清絕不是想藉機進入娛樂圈，而是的確有真才實學。

稍微精通點美術都能看出少年蒼勁筆法中透露出的流暢、大氣、磅礴氣勢。

而這份藝術的美感，賴澤一般只在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見到過。比如，他學長的老師。

但賴澤在美院見過好幾年少成名的學生，倒沒有太過驚訝。家學淵源能讓他們贏在起跑線上。

說不定眼前這個少年有個好師父。就像之前學校里一個雙方父母都是畫界巨佬的天賦流天才，後來留學去了英國皇家美術學院深造，如今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國外小有名氣。

製片人噎了一下，冷哼道：“書法過關又不代表他一定會國畫。”

賴澤的表情有些無語，“人家就是來面試畫替的，肯定對自己的畫技有所自信才會過來啊。”

製片人：“......”

竟無言以對。

儘管被懟得啞口無言，可沒親眼見到戚臨清現場揮墨，製片人還是不相信他會國畫。

“我覺得這個男生可以。”賴澤轉頭對沈導誇道：“他的基礎功很強。”

“行。”沈導猶豫了一下，還是相信專業人士的眼光。

就目前來看，戚臨清的表現確實比戚樂樂要好。而且他是戚家親生兒子，完全不必擔心戚家施壓，保不準之後他父母甚至會追加投資。

這般想着，沈導再看向戚臨清時都和顏悅色了幾分，道：“你的面試通過了。”

……

《唐月風雲》的拍攝時間緊張，加上男二主演戚樂樂還是高中生，平常需要溫習功課，沈導立馬叫戚臨清準備一下，直接開拍。

戚臨清：“不用準備了。”

他希望最好快點幹完活拿錢去買顏料。

旁人一聽：嗯？我聽到了什麼？

太囂張了吧？？

製片人真恨自己手裏此時沒把口風琴，不然就可以直接遞給戚臨清，對他說一聲：送你了，看你挺會吹的。

沈導揮揮手，道：“那就直接開始。”

分鏡頭裏只會拍到戚臨清畫畫過程中脖子以下的內容，因此他不需要戴假髮套。

轉移陣地到書房景內后，場務麻溜地在桌上鋪開一張新的宣紙。

戚臨清試探性地詢問：“之前那張用過的紙可以給我嗎？”

場務幫他拿過來，打趣道：“您是捨不得自己的墨寶嘛？”

戚臨清搖了搖頭，接過紙張，小心翼翼地捲成筒裝，又向場務要了根棉繩將其捆住，說：“這麼好的紙，丟了怪可惜的。”

棠朝不存在這般柔軟細膩的紙料，如果換在他上輩子定是稀世珍品。

“對了，等下能否再多給我幾張？”戚臨清剛才注意到場務手上有厚厚一沓，心想對方應該不會介意吧。

場務：“可以是可以……”

在場眾人：“………………”

製片人嘀咕，這紙不是道具組在拼夕夕上買的嗎？9.9還包郵。

就連沈導都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戚臨清現在已經是堂堂豪門真少爺，為何如此摳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