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啊這?不是吧?
怎麼這位大哥還在這兒呢?
不是早就叫他回去了么?
這是在這兒足足等了兩個時辰?
連續幾個時辰的精神高度集中,過度的勞累加上飢餓,讓馮婉的腦子轉得有些慢,一時間居然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直到人都走到了跟前兒,連棗紅馬的噴氣聲都近在咫尺了,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客套又不失禮貌地回道:
“項公子怎麼還在?”
驟然被馮婉這麼一問,項銳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他同這位馮姑娘也不過是今天才認識,至多也就是房東跟房客的關係。
雖然之前因着事出緊急,算是暫時有了些交集,但他方才這種舉動,細究起來多少還是有些唐突了。
不過他素來直率,有什麼說什麼,故此便如實回道:
“因着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便就略等了等。裏面情況現下如何了?”
他問的是裏面葉大娘母子的情況。
畢竟之前馮大娘已經把葉大娘摔倒早產、生命垂危這件事嚷嚷得人盡皆知。
他當時就站在距離她們娘倆不到一丈遠、而且連正經圍牆都沒有的隔壁,當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因着這樣,馮婉也不好意思貿然開口麻煩這位壯漢鄰居送她一程了。
而他既然肯幫這個忙,至少說明人還不錯,那麼會關心葉大娘母子也是十分正常的。
馮婉這麼一想,倒也覺得這事兒沒有什麼了,便也就如實道:“有勞項公子挂念,幸不辱命,母子平安。”
聽她這話一說,項銳不免有些肅然起敬的意思——他是上過戰場的人,對於醫者有種分外地敬畏之意。
只有見過生死的人,才更知道醫者的寶貴。
對於他們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救活一條人命更好的消息了。
何況,這一下子救回來的就是兩條人命。
項銳高興異常,瞬間覺得剛剛那許久的等待非常值得,接下來的話也就很是順利地說出了口:
“如此甚好。馮姑娘想必累壞了。不若請上馬暫歇一歇,我送姑娘回去。”
“這……”
馮婉看着自己滿身的狼藉,有些猶豫,正待說些什麼客套話婉拒,卻見到她這位壯漢鄰居爽朗一笑,直接朝着她拋過來一件黑色披風。
“若是馮姑娘不嫌棄,請披上這個……這件是新的,還沒有穿過。”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脫就不太識趣了。
馮婉笑着道過謝,也不再推辭,用那件基本上可以給她當做床單的大號披風將自己裹得個嚴嚴實實,確定不會把身上的臟污沾染到馬背上之後,這才翻身上馬。
識趣與否還是其次,主要她現在實在是累的很了。
既然有人上趕着送交通工具,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至於是不是“無事獻殷勤”,她暫時也沒有什麼精力去琢磨——反正就算真是如此,她也有把握不會吃半點兒虧去。
既然如此,那有啥好怕的,不如權且配合一番,看看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葯再說。
兩人各懷心思,一人坐在馬上,一人行於馬前,一起緩緩朝着家中走去。雖然一時無話,但居然卻也不覺得尷尬,反倒有那麼幾分溫馨的意思。
靑藤小樹黑鴉,土道東風壯馬。
雖然沒有天凈沙秋思的意境,但也很有幾分鄉村野趣。
馮婉看着走在前面、半晌沉默不語,只認真替她牽着馬兒護送的壯漢鄰居,心中對他的印象略微有些改觀。
雖然說看着是這麼個樣子,但是其實這位壯漢大哥人還是挺不錯的嗎?
按照現代的話來講,還是挺有紳士風度的。
這就有點兒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她以為,接下來他肯定會問點兒什麼的。
不管是她之前太過焦急暴露出來的騎術,還是方才為了救人情急之中用出來的巫祝之舞——若是這位壯漢如同她之前猜測過的那樣來歷不凡,那麼他很可能已經認出了其中的一種或是兩種。
就算他沒認出來,那麼作為第一次見的人,肯定也很好奇。
可他居然可以忍住不問,實在是有點兒意思——不是非常聰明,就是非常愚蠢。
之前見到他居然能夠被村長跟春秀給糊弄過來,她原本以為是後者。
但現在看,未嘗不是“大智若愚”。
今天他的這種種表現,即便是她也有點兒看不懂了。
所以說,還真的不能單以外表看人品,以貌取人要不得。
這位新鄰居看着是個粗獷大漢,樣子也是個土匪的模樣,但是這人的深淺卻着實有些不好拿捏。
雖然暫且看着還算憨厚老實的,但誰又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性情?
不過就算什麼都不清楚,至少這基本品性還是不錯的。
不但在外面足足等了她兩個多時辰,而且在看了她方才那一段兒抽瘋般的表演之後,也沒有多問什麼,這種素質,實在是很高。
不管外表如何,光是在人品這個方面,已經完勝她前世那位皇帝夫君很多了。
那位思齊帝的光輝事迹簡直是數不勝數,真是讓她一想起來就腦瓜仁兒疼。
所以說,長得再好看有啥用,還是得人好啊。
這位壯漢大哥,目前看着像是個好人,至少現在讓她感覺基本素質過的去,就算把房子租給他也沒有什麼了。
只要基本人品靠得住,管他是幹啥的。只要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主動去找事兒便就是了。
若是敢來招惹她……那對不住,春秀和芳婆子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若是平時,馮婉還可能主動出擊,適當自曝同時主動試探,將主動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今日她為了救人,幾乎用盡了全力——不管是籌謀算計,還是治療方案,不管是舞蹈表演還是醫療實戰,她實在是傾盡全力,一滴都沒有了。
雖然說最後能夠救到人那真的挺好,但是這消耗也是真的大。
她勉強思考了片刻,對於這位壯漢鄰居的側寫也只能搞一個大概,並沒有能做的很細緻,也極有可能失之偏頗,但她現在也的確顧不上了。
這棗紅馬似乎通靈性。
之前來的時候,因為事情緊急,這馬兒跑得飛快,眨眼功夫就把她送到了地方。
現在一切忙完,要回家去的時候,它的速度就完全慢了下來。
不但慢,而且穩。
連每一步的大小和節奏都差不多一樣,乘坐效果可以說是十分舒適,甚至有點兒催眠了。
馮婉開始時還想着要不要說點什麼,結果坐上馬背,還沒走出去一里地,她就感覺自己有點兒昏昏欲睡。
即便勉力支撐,也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也得虧這馬兒通人性,走得愈發平穩緩慢。馮婉上輩子下了苦功夫練出來的精湛騎術,也讓她即便是人都已經睡死了過去,雙腿還是牢牢夾住馬肚子,絕對沒有摔下來的風險。
如此,她居然在馬上睡了一路,終於回到家的時候,她老娘馮大娘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之前馮大娘回來報信,又急又累,見到馮婉借了隔壁壯漢的馬趕去救人,雖然有些不大讚同,但也沒有反對。
只是她自己卻再也走不動了。
而且也實在沒有勇氣等在那裏第一時間知道結果……若是好的結果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好的,她簡直沒有辦法承受。
此刻見到馮婉安全回來,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就又恢復了一貫的嫌棄。
“愣着幹嘛?一身臟死了,進來洗手吃飯。”
看來老娘果然還是愛她的。
馮婉深受感動,客氣地邀請壯漢鄰居一起吃,但是被他給拒絕了。
想到隔壁還有幾個兄弟,馮婉也不堅持。
倒是馮大娘,雖然長着一張刀子嘴,但是卻生就一顆豆腐心,很快就又新煮了一大鍋地瓜粥,叫馮婉給送過去。
她還記得之前這個壯小夥子幫忙送馮婉去葉家的事。有來有往,這麼小心客套地相處,大家都沒有什麼壓力。
這一天總算是結束了。
吃飯的時候,馮婉將今天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跳大神的事情,她也沒有隱瞞。
反正這事兒,她之前也不是沒在她娘面前做過。
馮大娘聽了果然出了半天神,不過她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淡淡說了句,你自己心裏有數便好。
這件事,居然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這讓馮婉很是震驚。
不過馮婉當然沒有真的就這麼過去。
當晚,她躺在土炕上的時候,還是翻過來掉過去地想着,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才會最近一直不順?
思來想去都沒有什麼結果。
只得睡了。
但是她同時也想好了另外一件事。
既然春秀跟芳婆子都來主動招惹她,那麼還有一個人,必定不會落空。
雖然說,這整個村子的人,都不太夠看,但是擱不住她們總是煩人。
若不是這山上的宅子是她娘的故居,她早就帶着人搬走了,何必在這裏受氣。
沒奈何,只能繼續在這裏居住了。
反正她們怎麼跳噠,對她來說都造成不了啥傷害。
也算是在鹹魚的時光中,解解悶的存在吧。
這麼一想也挺好的。
馮婉稍微一想,就把接下來要做什麼安排好了。這才放心沉入夢鄉。
次日起來,她照舊還是去隔壁宅子裏看她的寶貝草藥。
果然,昨日看着是那樣。
卻並沒有都死光,這是不是說還有救?
她正想着想個什麼法子救一救,卻忽然聽得有人問道:“這是馮大娘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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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加班后,只能生死時速。今晚還有一章。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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