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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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馮婉就已經看出她這位新鄰居恐怕是有話想說,故此對於項銳此番的忽然發問,她也並不詫異。

雖然有些奇怪他之前既然已經決定不問,為何不過這麼片刻的時間便就又改變了主意,此刻她卻也並沒有什麼探究他心路歷程的心思,只微微一笑道:

“項兄請但說無妨。”

項銳遲疑道:“方才令堂所說的……求雨之後會被燒死,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果然是要問這個。

看來方才她娘情緒激動中的那一番話,影響還是很大的。連這位路過的路人項兄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問詢一番,以示關心了。

馮婉心中暗暗嘆息,但因着這事兒說到底也是因着她娘而起,她也不好拂了項銳好意,便笑着解釋道:

“項兄想必不知道,這乃是本朝一種古老的傳統。若是久旱不雨,便要請能夠通神的巫者做法祈禳求雨。求雨儀式之後,若是仍未落雨,那就要把主持祈雨儀式的巫者焚燒,稱之為‘烄’(注)。”

她頓了頓,又道:“當然,就算是求雨成功,也可以燒死巫者,畢竟這儀式到底如何進行,還是要本地望族說了算。總而言之,這是個十分有效的、除掉所有看不過眼的人的好辦法。”

項銳悚然道:“人命關天,竟然如此兒戲,這是沒有王法了么?那……馮姑娘可需要幫忙?”

聽了馮婉的解釋后,他言語之中,竟忽然有了幾分憤怒擔憂之意,很有些想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意思了。

沒想到這位壯漢大哥看着是這個樣子,但是人還真的挺好的。

馮婉前世里回到鳳家之後,遇到的儘是些想要算計她的人,感受到的也都是滿滿的惡意,像這種不拘親疏、毫無保留的善意,還真是很少見。

特別是,馮婉看得出來這位項兄眼中滿是赤誠,並不是有什麼圖謀,而純粹只是因為看不下去才會如此提議的。

雖然說跟這位新鄰居不過才是萍水相逢的交情,馮婉心中也不免有些動容,忍不住也破天荒地多解釋了兩句:

“多謝項兄好意,但此事不必勞煩項兄出手。雖然說這一次的確是為了弄死我做的局,可最後要死的當然不會是我。若是他們一意孤行,我不介意讓他們自食其果。”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可謂擲地有聲。

因着這一次他們觸動了她的底線,她不知不覺就起了些殺意,把前世裏頭的氣勢帶出來了一點兒,直接就把項銳給鎮住了。

恍惚間,項銳感覺自己似乎面對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事實上,便就是當今聖上也已經沒有了這種氣勢。

今上久病,奸佞當道,王權衰微,國將不國。

為王者而無王者之氣,實乃大源朝之悲。

怎麼連今上都沒有的威儀,竟會出現在這個小姑娘身上?

她此前說話做事,雖然有些老練沉穩,但此時此刻,卻又多了些逼人的威儀,真可謂氣勢驚人。

若不是他出身侯門,小時起就經常得見天顏,又早早去沙場磨鍊,想必會被這氣勢壓得當場跪倒。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有一剎那的晃神,這可是從未有過的狀況。

好在這點異樣不過一閃而逝,他不動聲色地調整好了心情,笑着感嘆道:“沒想到馮姑娘竟有如此把握,真是藝高人膽大。”

馮婉笑道:“項兄過譽了。不過只是些雕蟲小技,算不得什麼。讓項兄見笑了。”

只是眨眼之間,她又恢復成了那個鄰家小妹的形象,好似剛剛那霸氣四溢的感覺不過只是個錯覺一樣。

項銳暗自驚嘆,面色卻分毫不顯,只笑道:“馮姑娘謙虛了,不知道此去需要多久?”

這就是問的比較細節了。

馮婉不欲多言,只含混道:“這個要到了地方才知道,雖然看着如此,但是我也當真是會求雨的。巫者有巫者的規矩,恕我暫且不能多說。”

項銳點了點頭,也不再追問。但是話說到這裏,也就說不下去,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兩個人便就都不再多言,轉身慢慢往回走。沒想到還沒走幾步,馮婉就又被迫停下了腳步。

因為桃枝忽然來了。

她是哭着來的。

並且是一見到馮婉就直接衝過來撲進了她的懷裏,邊哭邊哽咽道:“婉姐姐,聽說你要被燒死了,快逃罷,我不要婉姐姐死!”

這是怎麼一說?

馮婉將她從懷裏拖出來,苦笑着問道:“這是誰跟你說的,我這不是好好的么,怎麼說是風就是雨?”

桃枝只是哭,但是馮婉不用問也知道是誰說的。

那群人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好像不記得他們家牛芳姑也要跟着她同去一樣。

這莫非是要“丟車保帥”,那倒是可以再好好運作一番。

馮婉心中不免又盤算了起來,但是腳下卻也沒停歇,一邊兒拉着桃枝往家裏走,一邊兒跟她道:

“你不要聽她們胡說,你婉姐姐姐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吃過虧?可別哭了,這次出去要耽誤一段日子,有這功夫,你不如每天過來幫我看顧一下我娘,還有隔壁這些草藥,也得記得照料……”

說到草藥,一直沉默着跟在旁邊兒的項銳忽然開口道:“既然在我們這邊兒的院子裏,我來幫姑娘照料也是一樣。”

馮婉一愣,轉頭見他一臉認真,倒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她便笑着道:“如此,那便就麻煩項公子了。”

這麼說著話,桃枝倒是終於過了那個勁兒。她再三確定了馮婉不會有事之後,這才破涕為笑,滿意地走了。看那樣子,是又有力氣找春秀等人撕去了。

這妹子,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跟前世一樣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

馮婉又好氣又好笑,眼中還隱約有些酸澀,轉頭卻見到項銳正盯着她看,目光中有些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見她轉身,項銳嘆息了一聲,也準備回隔壁自己的宅子。只是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既然馮姑娘已經有了籌劃,那我也便就不再多勸了。家中事都不必憂心,我會看顧一二,但只不知道,令堂會同意姑娘去這一遭么?”

這個問題就問到了點子上了。

馮婉嘆息了一聲道:“有勞項兄記掛,我娘的確還沒有同意,不過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得去……”

話未說完,她已經見到了她娘正站在大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當即也不敢耽擱,趕緊跟項銳告了別,十分乖巧地跟在她娘身後進屋去了。

馮大娘看她如此,不免也嘆了一口氣,繼而道:“你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去了?”

馮婉點了點頭:“總是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這次若不去,還不知道,他們要折騰什麼事兒出來。”

馮大娘道:“那你可真有法子求雨?”

馮婉道:“這個自然是有的,那潘家鎮我雖未去過,但是他們那裏時常乾旱的事兒,我也有所耳聞……此番過去,索性把事情一併解決了,省得這些人又來紛紛擾擾,不勝其擾。”

馮大娘嘆息道:“你打小兒就是個有主意的,如今一日日地大了,更是主意正的不行。阿娘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了。想做什麼你就隨便去……記得活着回來就好。”

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她去了。

馮婉歡呼了一聲,上前摟住了馮大娘的脖子,如同小時候一樣對着她撒起嬌來。

馮大娘無奈,推她不動,罵她又不走,打她還捨不得,只得由着她鬧。

但如同過去的很多次一樣,這麼笑鬧一陣,她的心情也奇迹般地變好了不少。

她將馮婉摟在懷裏,一邊兒摩挲着她的頭髮,一邊兒終究還是忍不住感嘆了起來:“阿娘知道你能幹,但是這次,真的要小心……”

她雖然對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太懂行,可是她好歹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對於村長牛富貴一行人的想法十分清楚。

當年為了搬回牛家村來,她們都已經跟牛富貴正面剛過了。

現在他們說的再是冠冕堂皇,說到底也不過就是為了公報私仇而已。

正所謂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不管馮婉怎麼說,她都還是擔心不已。

偏偏馮婉還想了各種法子逗她開心,為的也不過就是讓她放心罷了。

馮大娘心中百感交集,但也拗不過馮婉,只得表面答應,心中卻還是暗暗籌劃起來——反正她不會放心讓這丫頭一個人去的,她得跟着才行。

馮大娘擔心着馮婉的安危,馮婉心中想的卻是這場求雨儀式到底如何安排,兩母女各懷心事,各自睡下,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來開始忙活。

馮婉要準備的東西不多,馮大娘一早起來就已經給她準備好了一個小包袱,直接背着就能走。

收拾得差不多了,馮婉就自己走下了山坡,剛到了村口平地,潘家的馬車就已經到了。

因着馮婉住的遠,馬車先到的牛家接上了牛芳姑,才轉到村口來接的馮婉。

馮婉掀開車簾坐上去的時候,發現牛芳姑已經坐在了裏面。

見到馮婉,她立刻跟個鬥雞一樣,展開了戰鬥模式,撲過來要抓打:

“哎呀,我當是誰,這不是馮大姑娘?你說你自去送死就罷了,為何偏偏還要拉上我……你個黑心肝的小賤貨,老娘今兒非得打死你……”

馮婉輕巧地閃身避過她的攻擊,然後轉身對着趕車的人道:“對不住,我們這位芳婆子有些聒噪,這麼下去恐怕要耽擱行程,可否借條繩索一用?”

趕車的是個青年小伙,一臉憨厚,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看着馮婉像是要把那老婆子捆起來的意思,他不由得有些面露難色。

馮婉嘆了口氣,正想着要不換個法子,沒想到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老六,你進去把那老婆子捆上,再拿個抹布把她嘴堵上,不老實就這麼捆一路。”

馮婉轉頭一看就樂了,趕緊打招呼道:“這不是潘家二叔么?您老怎麼親自來了?”

見到她這次居然如此熱情,潘勇微微一怔,正想着答應,嘴角剛剛揚起,就反應過來,立刻拉着臉兇巴巴地道:

“還不是學文吩咐,要我過來看着點兒……也得虧我來了,若是不然,光靠着老六,再加上你們這倆不省事的,今兒根本就到不了潘家鎮。”

他說得雖然挺凶,但是馮婉看着他脖子都有點兒紅,想來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畢竟,若是馮婉真的能求到雨,那就是他們整個潘家鎮的大恩人——那必須是得弄個生祠供起來的,可不能這麼不敬。

話雖然如此,他現下還是拉不下這個臉來。

而且這不是還沒有求到雨么,等求到了再說唄。

老傲嬌潘二叔表示,他才不是主動要來接人的,是其他子侄們太廢物了,他不放心才來的。

馮婉看破也不說破,只笑着道了謝,便不再多言。

等潘老六老實巴交地執行了潘二叔的命令,將牛芳姑捆得嚴嚴實實,毫無殺傷力之後,馮婉才坐進了馬車,一路朝着潘家鎮而去。

有了潘二叔的保駕護航,這一路上都十分風平浪靜。

後晌時分,馮婉已經到了潘家鎮,一到了地界,她就發現現場的氣氛十分不對。

祭台高築,鼓樂齊鳴,人山人海。

最顯眼的是祭台旁邊熊熊燃燒的火焰和堆積如山的乾柴,整個儀式竟似早就準備好了,只等着馮婉來了好被獻祭一樣。

像是要印證馮婉的猜想一般,她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聽到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祭天的時辰到了,祭品可準備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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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烄,古代意指燃木祭天。相關描述來自度娘后加工,鹹魚魚非專業人士,大家請勿當真。

艾瑪,終於寫到這段了。

下面繼續加快節奏。今晚試試能不能早點更新。不行還是明天早上九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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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真千金鹹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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